疼痛或是飽漲，都讓他甘之如飴。

    然而下一秒，身前的男人抬起了眼，看著他，緩慢，卻強硬抽回了手。

    “不好意思，”江成意抽出張濕紙巾，一根一根、仔細而用力地擦著手指，沒什么笑意地彎起眼睛，漂亮又冷酷，“我對你，提不起興趣?！?/br>
    耳中一陣嗡鳴后，男生的臉色頓時刷白。

    門突然被叩響了。

    江成意皺起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卻已經(jīng)聽到了不應(yīng)而來的開門聲。

    江棋推著蛋糕進來時，剛要開口，笑意卻在觸及地上跪著、衣衫凌亂的服務(wù)生時，迅速沉了下去。

    半晌，他才慢慢抬起眼，和江成意對視上，溫和地笑笑：“抱歉……有打擾到二位嗎？”

    江成意瞇起眼，也笑了起來。

    他因醉酒而半垂眼睫，在燈光下顯示出一種纏倦的溫存來：“你猜？”

    江棋沒出聲，許久，才垂眼盯向地上的男服務(wù)生，聲音不高不低：“滾出去?！?/br>
    男生大概是已經(jīng)清醒了，咬咬牙，甚至沒敢抬頭看一眼江成意，低聲道了句對不起，然后狼狽地起身出了門。

    等門重新關(guān)上，江棋才重新微笑起來，仿佛是忘了剛剛的場景，語氣愉悅道：“哥哥要關(guān)燈嗎？我插了蠟燭?！?/br>
    江成意沒說話，半靠在沙發(fā)扶手邊，懶洋洋地瞇眼看著他。

    “那我關(guān)掉了?！苯遄匝宰哉Z。

    視線里的光陡然暗了下去，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

    繼而，一陣輕柔的電子音響起，隨之盛開的，是一朵簡陋艷麗的塑料蠟燭生日花。

    炙熱的火將粉色的花瓣灼燒得發(fā)黑扭曲，綠色的根莖上被滴上了泥濘的蠟燭痕跡。

    搖曳的燭光下，江成意側(cè)臉弧度的輪廓清雋安寧，卻垂著眼，看不清表情。江棋站在陰影里，不錯眼地盯著面前的人，語氣纏倦而溫柔：“哥哥還記得嗎……你被丟棄的那一天，也是我給你過的生日呢?！?/br>
    第十六章

    盡管已經(jīng)過去了十多年，那天炙熱的陽光、膩得出汗的身體、以及頭頂上吱呀作響生銹了的風(fēng)扇聲，依舊清晰得歷歷在目。

    “……聽話，媽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好久了！”女人的神情興奮，聲音壓得極低，目光精亮，“江家有那么多的錢，足夠咱們娘倆揮金如土地過一輩子！mama的后半輩子就靠你了！”

    小男孩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破舊短袖短褲，因她的話一臉懵懂，卻又為母親極少有的關(guān)切親昵而感到開心，點頭。

    畫面融化顛倒著陡然一轉(zhuǎn)。

    “……什么？！”女人神情癲狂，尖銳地朝來人罵道，“他媽的憑什么不讓我過去！這孩子可是我肚子里掉出來rou！”

    她一把攥著小江成意的胳膊拖過來，狠命搖晃，紅著眼尖叫：“你以為老娘帶著個拖油瓶饑一頓飽一頓過了六七年、被人指指點點是為了什么！今天不把我過去你們信不信我?guī)е鴥鹤赢?dāng)場撞死在這里！”

    江成意被她晃得踉踉蹌蹌?wù)径颊静环€(wěn)，睜大了眼本能得覺得害怕，眼睛卻空洞洞的，仰頭愣愣看著來人。

    夏日悶熱得不透氣，他額間沁出汗水。

    一身西裝的男人低頭看著他們娘倆撒潑，眼神里滿是輕蔑和鄙夷，看了眼腕表：“對不起陳女士，您的要求我會轉(zhuǎn)告給江先生，但今天我只負(fù)責(zé)帶走孩子。”

    他說完，彎下腰，強硬且用力地一把拽住了江成意的另一條胳膊，將人奪了過來。

    女人又哭又喊，趴在地上，攥著小孩兒的腳腕，被他一同拖向門口，神經(jīng)質(zhì)地尖叫道：“不行！你要把我也帶去江家！孩子是我生的！憑什么不能讓我去！”

    男人被她叫不耐煩了，一腳踢開她的胳膊再把人踹開，拎起江成意，轉(zhuǎn)身就要開門出去。

    女人眼看著掙扎無用，突然尖銳地喊了一聲：“等等！”

    男人回過頭，皺眉看她又要做什么。

    卻見她依舊坐在地上，半褪下寬松的上衣露出雪白的一片，手指麻木地伸向褲子慢慢解開，頭發(fā)凌亂，神情恍惚，只眉眼間依稀可見當(dāng)年的美貌：“我跟你……做個交易?！?/br>
    她目光中仿佛燃著火光，神經(jīng)質(zhì)地咯咯笑道，咕噥道：“我跟你做一次，你把我也帶回江家，怎么樣？”

    男人一震，喉間滾了滾，眼神貪婪地黏在那一片雪白上，不知不覺就松開了手里的小孩兒：“不行……”

    他頓了頓，舔了舔嘴唇：“不過，我可以把你的話轉(zhuǎn)告給江總。”

    女人一咬牙：“行。”

    “不用把江……把你兒子弄出去？”

    女人喘著氣，空隙里輕蔑地笑了起來：“他才幾歲懂個屁，從小就又呆又蠢……你快點進來……”

    ……

    小江成意被堂而皇之地丟在角落里，睜著眼，茫然地目睹了這一切。

    七歲的孩子，早已在黑暗中窺探了臟污。

    江家很大，很漂亮，一間臥室就已經(jīng)比他們蝸居的整個家都要寬敞。

    他躲在門后，蹲在地上，安靜聽著門外玻璃的破碎聲，以及歇斯底里的哭聲。

    “你好。”身后忽然有個聲音。

    他猛地回過頭。

    漂亮干凈的小少年正看著他，手里捧著一朵粉綠的塑料花朵，燭光搖曳中他善意地笑著：“我聽說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