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費羅米娜說不出話來……她聽說過一些分不清童話和現(xiàn)實的人，只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是存在的，而且聽梅麗普的描述，數(shù)量還不少的樣子。

    仔細想想，在軍營里也有一部分新兵有些可笑的想法，他們多半來自社會的下層，入伍之前從未接觸過正常的教育，甚至有些不會寫字……當時費羅米娜以為他們的說法是開玩笑的，而且在軍營后不久，多半就不再說類似的話了。

    ……她父親的帝國，難道確實有什么地方不對嗎？

    第十章

    “你的頭發(fā)真是漂亮啊。”梅麗普一手握著梳子，一手撩起些許費羅米娜的頭發(fā)，驚嘆地說。

    梅麗普最近幾天熱衷于給費羅米娜梳頭……尤其是在發(fā)現(xiàn)費羅米娜明明是公主，卻對待自己的頭發(fā)有多么不用心之后。

    其實這也算不上什么意外的事。從八歲加入少年營之后，她就將自己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使用在軍營中了，余下的散碎時光也得用于跟霍爾夫人帶領(lǐng)的家庭教師團學習各種各樣的知識。

    “雖然你是軍人，但同樣也是高貴的長公主。每一件事，尤其是在公眾面前的禮節(jié)，都必須做到完美。”

    這是霍爾夫人最常說的話。

    然而費羅米娜同樣也是人，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要面面俱到實在是一件比想象中更加困難的事，總有一些部分會被忽略。

    于是，她完全舍棄了對外表的追求，只有在重要場合才會仍由女仆進行打理。如果不是因為霍爾夫人所謂的“淑女儀態(tài)”的話，那頭在戰(zhàn)斗中很麻煩的頭發(fā)早就被剪掉了。

    在奧斯維德城堡的這幾天，差不多是費羅米娜一生中最閑的時光了。除了探查沒什么進展的敵情以外和活動身體不讓它僵硬以外，她幾乎無事可做。

    于是，她也終于有時間慢慢地看鏡子里的自己。

    因為不常照鏡子，因此這是個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影像。里面映出來的是一個皮膚白皙的紅發(fā)少女，并且她深深地皺著眉頭。

    梅麗普道：“你有沒有想過弄個時尚一點的發(fā)型？如果拜托摩爾先生的話，應該可以從集市里買到魔界的時尚雜志……難得有這么漂亮的頭發(fā)，不要浪費了呀?！?/br>
    帝國以光亮柔順的直發(fā)為美，而費羅米娜卻生了一頭海藻般交織在一起梳不順的卷發(fā)。因此，還是第一次有人因為頭發(fā)而夸贊她。

    感覺挺別扭的。

    “不……比起我，愛麗絲的頭發(fā)才比較漂亮。”費羅米娜摸著自己打卷的發(fā)梢，道，“她跟我一樣是紅色的頭發(fā)，但是很直，很柔亮……”

    垂下來的時候，如同夕陽下發(fā)光的瀑布。

    “誒，是嗎？我倒是比較喜歡卷發(fā)……但是如果改變發(fā)型的話，說不定奧斯維德殿下會很生氣……”梅麗普為難地說，“對了，經(jīng)常聽到你提愛麗絲，她是你的朋友嗎？”

    費羅米娜的動作一滯，很久才道：“嗯……很好的朋友?！?/br>
    不知道怎么回事，本來是沒必要和其他人吐露的事，今天她卻突然非常想要和誰說一說。

    “她是亨利伯爵最年幼的女兒，和我同歲。因為頭發(fā)顏色一樣，父親認為我會想要和我長相相似的朋友，所以她六歲的時候就被帶來城堡，之后我們幾乎同吃同住。”費羅米娜回憶道，愛麗絲是她記憶中最柔軟的一個部分，僅僅是回想就去，心臟就是一陣伴隨著溫暖的抽痛，“她個性靦腆，又由于先天的原因身體不好，經(jīng)常會生病……但，她確實是個非常溫柔的人……而且，她是我小時候唯一的朋友。后來我進了軍營，一開始經(jīng)常受傷，愛麗絲明明體格很差沒法跟著我，卻仍然堅持每天都來，給我送水和吃得東西……她怕我被霍爾夫人罵，所以偷偷幫我補弄破的鎧甲和衣服，最初手藝很差，但漸漸地好了起來……”

    說起愛麗絲好的地方，講上三天三夜也沒法說完。

    費羅米娜原本就不是擅長語言表達的人，講述回憶的順序也亂七八糟的。梅麗普顯然聽得云里霧里，可還是盡量耐心地聽著她講。

    “真好啊……奧斯維德殿下不讓我出城堡，摩爾先生也不太喜歡做看書以外的事，所以在費羅米娜你來之前，我也沒有朋友……”梅麗普感慨道。

    費羅米娜的動作稍微停滯了一會兒。

    梅麗普，是將她當作“朋友”在對待的嗎？

    “說起來！”梅麗普突然高興地說，“費羅米娜你來這里已經(jīng)十天了，對城堡里的生活，應該習慣了吧？”

    這一次，費羅米娜猛地僵住了。

    已經(jīng)第十天了嗎？

    魔界無論晝夜呈現(xiàn)的都是夜空，因此對她來說，時間就成了一項很難準確判斷的東西，她對所謂的月亮的顏色光澤還并不熟悉。

    但，有一件事梅麗普說得沒錯。

    她好像真的漸漸習慣了……甚至隱隱形成了一套生活作息，起床、洗漱、早餐、照顧杰西卡、午餐、在城堡里游蕩、活動身體、晚餐、和梅麗普聊天、就寢……

    只剩下九十天了。

    誠然她并沒有愛上奧斯維德·笛卡爾，但有別的情況令費羅米娜不得不對自己產(chǎn)生警惕：首先她接受了笑起來像愛麗絲的梅麗普的好意，接著她習慣了整天在圖書館里的管家摩爾……

    然后，在上一次挑戰(zhàn)者來襲擊的時候，她竟然對奧斯維德的態(tài)度感到了不同于仇恨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