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

    這是費羅米娜的第一感覺。

    其實六樓并不是沒有窗，只不過所有的窗簾都緊緊地拉著，也沒有燈……只有一個潔白的魔法陣在不停地旋轉(zhuǎn)。

    奧斯維德穿著一身黑袍站在魔法陣旁邊，黑發(fā)披散在身后，像是要和房間的黑暗融為一體。

    聽到響動，他轉(zhuǎn)過頭，沒有生氣的眼睛對上了費羅米娜。

    費羅米娜一顫，挪開視線。

    “過來這里?！眾W斯維德道。

    就算不看他，費羅米娜也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說話。但她的腳就像被地板黏住了，一寸都無法移動。

    “由于我們的契約，你可能沒有辦法離開這座城堡。”他又道，“需要進行一個簡單的儀式，過來這里?！?/br>
    她還是動不了。

    奧斯維德像是嘆了口氣，接著費羅米娜聽見平穩(wěn)的腳步聲。

    魔界領(lǐng)主拉住了她的手腕，在肌膚相觸的一剎那，費羅米娜猛地一抖，下意識地?fù)]開了他。

    像這樣……排斥嗎？

    奧斯維德看了看自己被打開的手，它們仿佛只是被一層薄膜包裹著的指骨，顏色慘白，手背上泛著黑的青□□狀脈絡(luò)清晰到可怕的地步。

    這是他自己造成的，魔族的手。

    “……抱歉?！彼馈?/br>
    費羅米娜的心情此時相當(dāng)怪異……她畏懼見到奧斯維德，但同時竟然又對這個魔族感到憐憫和歉意。奧斯維德的道歉更使她更為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才好……費羅米娜總覺得他道歉的內(nèi)容并不是抓住她這件事，而是昨天……

    “我自己會走。”費羅米娜硬著口氣說。她別開視線，不讓奧斯維德身體的任何部分進入她的視野。她挺了挺胸，大步邁向魔法陣。

    法陣皎白的光芒猶如魔界深夜的月色。

    ……她不知道這個東西是用來干什么的，也沒有辦法思考。開口詢問奧斯維德？她現(xiàn)在根本不想和這個魔族有任何接觸或者對話……但是，總覺得事到如今再退縮，就像是在戰(zhàn)場上后退了一樣。

    費羅米娜閉上眼，一步跨了進去。

    嗶呲。

    頭部像是被一道細(xì)小的電光擊中，費羅米娜感到眼前一黑，眩暈和不適感籠罩全身，她好像被什么力道很強的東西強行從原地抽離，硬是拉往另一個方向。

    不適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費羅米娜重新有了身體的掌控權(quán)，她渾身就像騎在龍上飛了一個星期那么酸痛，每一寸肌rou都不聽使喚，連動一動手指或是睜開眼睛都很費勁。

    奧斯維德到底做了什么？

    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著，但身下并不是地板冰冷的觸感，而是更柔軟的地方。她適應(yīng)了一會兒目前的狀況，皺了很久的眉頭，才費勁地將壓著鐵石一般的眼皮打開。

    入眼的，是流滿暗紫色魔紋的黑色天花板。

    “醒過來了嗎？”

    奧斯維德的聲音讓費羅米娜猛地驚醒，她勉強轉(zhuǎn)過頭——這個動作幾乎耗盡了她的體力——看見那位魔族領(lǐng)主正坐在地上，保持和她平齊的高度。

    這和剛才明顯并不是同一個房間，而她所躺的地方，好像是床。

    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詢問的地步。

    費羅米娜張開嘴，但她無法發(fā)出聲音，只能喉嚨弄出一些嘶嘶的聲響。

    “不要勉強?！眾W斯維德道，“對于人類來講，這么快醒來，你已經(jīng)做得很不錯了。你需要更多的時間來適應(yīng)?！?/br>
    費羅米娜當(dāng)然不可能接受他的話。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維持這種沒有自衛(wèi)能力的狀態(tài)，和奧斯維德單獨待在一起顯然不是什么令人安心的事。她不停地掙扎，試圖讓那些死了一般的肌rou重新活動過來。

    “……好吧?！眾W斯維德像是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托住她的背，將在床上扭動著的費羅米娜扶起來。

    費羅米娜還在試圖cao控局面，腿和手臂對她來說都是重要的、戰(zhàn)斗用的器官，她不能失去它們。但是她的平衡感好像也正陷于自我混亂的境地，剛被扶起，她就一用力從床上滾了下去。

    連痛感都很遲鈍。

    像是被裹滿泡沫后砸在地上的感覺，一開始只有觸感和酸麻，幾秒之后，才有痛楚慢吞吞地爬上來。

    費羅米娜拼命抑制住內(nèi)心深處的慌張，自己無法控制自己是最可怕的一種事……痛覺是保持清醒最重要的感覺，不懂得痛的人是無法保護同伴的……

    但越慌亂越容易出錯，幸好她還擁有自己完整的心。費羅米娜命令自己保持冷靜，這可能多少起了一些作用……使用手臂好像沒有之前那么費力了，她用手肘將自己從地上撐起來，然后吃力地喘息。

    她轉(zhuǎn)動眼球，盯著自己貼在地面上的手。

    膚色、手指的長度、皮膚的紋路都很熟悉，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心中那股怪異卻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好像有什么地方非常的、非常的不對勁……

    突然，她僵硬了。

    因為有成百上千的撲克牌在日以繼夜的打掃，奧斯維德城堡六層樓沒有一個角落會有灰塵，包括地板……這里的地板永遠(yuǎn)光潔得如同鏡子一般，能夠?qū)⑷说哪樓逦赜痴粘鰜怼?/br>
    大滴大滴的汗水砸在地上。

    地面映照著她的樣子。

    費羅米娜這才注意到從她肩膀上落下來的是一條不夾一絲雜色的栗色長辮，她身上穿的不是熟悉的鎧甲，而是她幾乎從來不會穿的屬于少女的裙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