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來看待、議論公主的婚事，她居然覺出幾分新鮮感來。

    “可不是！接下來幾個月要用的東西可算可以攢在一起買了！”提起免稅的集市，車夫一下來了精神，大胡子一翹一翹的，“最近外地人多，我生意也好，說不定還能有錢給家里的女兒買個娃娃，她最近總是哭個不?！?/br>
    說著說著，車夫忽然嘆了口氣。

    “……可惜不是費羅米娜公主的婚禮……原本公主剛滿十八歲，大家都在議論她會什么時候結(jié)婚，會嫁給鄰國的王子還是別的什么少爺……我的女兒一直很期待，每天都吵著等費羅米娜公主結(jié)婚非要接到捧花不可。現(xiàn)在倒是確實有婚禮了，公主卻換了人……唉，怎么會出那種事呢，公主她明明從來沒有打過敗仗……小姐，你說是不是？”

    費羅米娜的喉嚨就跟堵了什么似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久才嗯了一聲。

    車夫誤以為是自己的客人不喜歡這個話題，連忙又扯了別的東西來說，幾乎把城里出的雜事都說了個遍。

    終于，他們到校場了。

    軍事訓(xùn)練屬于機密，這里大部分地方都是不允許平民進入的。但是，國王也要向自己的子民證明他們擁有強有力的軍隊，不會畏懼任何形式的攻擊，甚至還能擴張自己的領(lǐng)土，因此校場中也有允許開放參觀的地方，只不過這兒的地勢實在太過偏遠，因此很少有人來罷了。

    今天也很冷清。

    放眼望去，除了她和奧斯維德，只有幾個稀稀拉拉地像是退伍兵的老人在附近晃來晃去。

    這種地方要租到車可比市區(qū)難得多，費羅米娜請求車夫在門口等他們，自己進了校場。奧斯維德依舊不吭聲地走在離她五步遠的位置。

    ——都是沒有見過的生面孔。

    費羅米娜很快發(fā)現(xiàn)這一點。軍營里大概又招募了一批新兵，他們的動作都還很生澀，臉上帶著天真的表情，不知疲憊地訓(xùn)練著。

    “……最近來了新的士兵嗎？”費羅米娜想要確認(rèn)一下，便轉(zhuǎn)身詢問離她不遠的一位中年人，他和她一樣看著校場里的兵們，彎下腰，手肘靠在低低的圍欄上。

    被她搭話，中年人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連忙熱情地回答道：“沒錯！國王陛下召集了一大批新人，正在為第二次進攻邊陲森林做準(zhǔn)備，畢竟愛麗絲公主帶回了關(guān)于魔族弱點的重要信息，這一次我們不會輸?shù)?！但是這群孩子還上不了臺面呢，恐怕短時間沒法再出征了……誒，要不是費羅米娜公主率領(lǐng)的那支軍隊的人都沒有回來的話……”

    費羅米娜攥緊了拳頭，試圖不讓幾乎要滿出心房的愧疚表現(xiàn)在臉上。

    她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眼存在感稀薄的奧斯維德，魔族的聽覺是很好的，他不可能沒有聽到他們所說的話，還有關(guān)于進攻邊睡森林和魔族弱點的內(nèi)容。但是奧斯維德卻依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就像一個不具備生命的人形裝飾品。

    “魔族的弱點？”費羅米娜收回視線，問道。

    她這幾天也在路上聽過別人說這個詞，但大家都很含糊，誰都沒有具體說出這到底是個什么來。

    “呃……國王說為了防止信息泄露要暫時保密來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惫?，校場邊徘徊的中年人也說不清楚，“不過……國王陛下這個人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當(dāng)年我也參過軍，雖然退役很多年了……總之，我想既然他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這么說，那么一定是可靠的。現(xiàn)在，只要等這群新兵練好就……”

    費羅米娜重新看向正在揮汗如雨的士兵們，為了防止軍事機密泄露，在開放區(qū)訓(xùn)練的士兵只是在練習(xí)最基礎(chǔ)的揮劍、射擊和騎馬動作。但即使是這些最簡單基本的動作，在費羅米娜看來卻還是漏洞百出……他們不是奧斯維德的對手，現(xiàn)在……不，即使是半年后來邊陲森林只不過是送死而已。和奧斯維德交手過幾次、親眼見過他如何毀滅對手幾次后，費羅米娜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

    要知道一個月前，她所率領(lǐng)的是王國最精銳的隊伍，里面不少人都是在七八歲就入少年營、訓(xùn)練了十多年的老兵，戰(zhàn)爭完全是生活的一部分。但是，他們在奧斯維德面前，仍然脆弱得如同瓷器……不，恐怕連奧斯維德都沒有見到，就會被摩爾清除了。

    ……說起來，她當(dāng)時為什么直接就對上了奧斯維德，而不是摩爾呢？

    “可是，這群士兵看起來還……”費羅米娜忍不住道。

    “——他們很快就會變得像真正的戰(zhàn)士，成為守護王國的勇者！我會將他們訓(xùn)練成那樣！”回答她的并不是中年人，而是校場上年輕的軍官，他不知什么時候來到附近的，也不知聽到了多少他們的談話。他此刻走了過來，穩(wěn)穩(wěn)地站在跨欄內(nèi)。

    費羅米娜在看清對方臉的一剎那，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陽光下的是干凈而燦爛的金色短發(fā)，還有她曾經(jīng)十分迷戀的湖泊般的藍色眼睛。杰夫·雷頓仍穿著他們當(dāng)年一起訓(xùn)練時的軍裝，只是胸前又多了幾枚費羅米娜沒有見過的勛章，軍銜也上升了。

    真的是他，他沒有死。

    費羅米娜早就聽過無數(shù)的傳聞，也確定了人們口中的杰夫就是她所想的那個杰夫。但是無論如何，這些給她的刺激都沒有此刻眼見為實來得大。

    ——你為什么還活著？

    ——你為什么要和愛麗絲結(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