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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葉崇義在一旁看著,臉都青了;而陸雪征仰臥在床上,雖然傷口麻痹,但因心里清楚知道那醫(yī)生的所作所為,故而咬緊牙關,一眼不看,權作不知。片刻過后,房內(nèi)起了“?!钡囊宦曒p響,正是醫(yī)生用鑷子夾出彈頭,十分麻利的將其扔到了床邊的痰盂里去。拿起一瓶酒精略略沖洗了傷口,他穿針引線,竟然像個裁縫似的,三針兩針的便將那孩子嘴一般大的傷口縫合了起來!丟下一包云南白藥和幾粒消炎藥片,該醫(yī)生宣布治療完畢。從葉崇義那里索取到了五百塊錢的診費,他拎著箱子下了樓,揚長而去。這醫(yī)生雖然仿佛屠夫轉世,不過社會上往往還少不得這樣的貨色。陸雪征如今既然不敢公然住進醫(yī)院,傷情又不能再被耽擱下去,只得是經(jīng)受對方的炮制——畢竟子彈是被取出來了,傷口也被縫合起來了。他并不是什么嬌貴人物,如此治療也就足矣。送走醫(yī)生之后,葉崇義跑上樓來,仿佛很高興似的,坐在床前問陸雪征:“雪哥,飯菜馬上就好,你要不要先吃點餅干墊墊肚子?”陸雪征仔細審視了葉崇義的面貌,忽然問道:“你怎么瘦成了這個樣子?”葉崇義一愣,立刻抬手摸了摸臉:“我……我不知道?!?/br>陸雪征虛弱的微笑了一下:“瘦的都不好看了?!?/br>的確是不好看了。葉崇義的底子再好,也經(jīng)不住他這樣作踐禍害。他的眼窩深陷,面頰也深陷,相應的就顯得顴骨支出,是一張眉清目秀的青白畫皮蒙在了骷髏上。無地自容的低下頭去,葉崇義顯然是有些惶恐了:“我……我……我很丑嗎?”陸雪征知道他愛漂亮,皮包骨頭了也仍舊衣冠楚楚。再次勉強笑了一下,他輕聲說道:“傻子,逗你玩呢!”葉崇義惶惶然的望著陸雪征——隨即低下頭,抬手捂住了臉。陸雪征這時又道:“給我家里打個電話,讓李純夜里過來接我?!?/br>葉崇義猛然放下雙手,雙眼放光的做出了回答:“不!我不讓你走!”然后他俯身下去緊緊抱住了陸雪征,又把面頰貼上了對方的胸膛:“留下來養(yǎng)傷吧,求求你了。傷好了再回去,我會伺候你的。求求你了。”他現(xiàn)在瘦的要命,衣服下面就是一身骨頭,成了精的一捆干柴似的,枝枝杈杈的死死纏住了陸雪征。陸雪征先前最愛他貌美,但是如今他不美了,陸雪征卻也只是感到了一陣心疼——一點不嫌,單是心疼。抬手握住葉崇義的細脖子,他順勢向上撫摸了對方那枯澀的短頭發(fā):“好,好,我不走,真不走?!?/br>難纏入夜時分,陸雪征換了睡衣,倚靠床頭半躺半坐,麻藥早已過勁了,腿上傷口隔三差五的就要大痛一陣,刀子剜rou一般直扎人心,偏又按不得揉不得,只能是由它疼去。他倒是并沒有叫苦連天,單是默默忍受,煎熬的滿頭滿臉都是冷汗。葉崇義手拿毛巾蹲在一邊,不時的為他擦拭汗水。大概是感覺陸雪征實在太痛苦了,他忍不住說道:“雪哥,我去給你弄些杜冷丁回來吧!”陸雪征抬手接過毛巾,咬緊牙關搖了搖頭。閉上雙眼做了一個深呼吸,他屏住氣息熬過眼下這一陣劇痛,隨即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大汗淋漓的輕聲笑道:“傻子,不用這么看著我。傷口不會總是疼,過一陣子就好了?!?/br>葉崇義看他苦中作樂的對自己笑,不由得也跟著露出了笑容。小心翼翼的挪到陸雪征身邊坐下,他低聲說道:“雪哥,你終于又肯理睬我了,我真高興。”陸雪征抬手摟住了他的肩膀:“崇義,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要懂事?!?/br>葉崇義垂下頭,聲音微弱的回答道:“嗯,我知道。”陸雪征摸了摸他的臉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又握住了他一只纖瘦冰涼的手。無可奈何的長嘆了一聲,他苦笑著說道:“你還不如我的貓聽話。”葉崇義仰起臉,輕輕的在陸雪征的頸窩處亂嗅。葉崇義不讓仆人接觸陸雪征。一切雜事全由他親力親為,他不辭辛苦,從早到晚守在房內(nèi),老實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回他算是品嘗到了體力勞動的滋味,雖然那勞動的內(nèi)容無非是攙扶陸雪征下床解手,或者是一日三頓的將飯菜端到房內(nèi)桌上。臥室那有限的空間里,蘊藏了葉崇義無限的快樂。生意場上的伙伴們把電話打到家中來,要和他討論股票問題;可他現(xiàn)在哪有心情去管那些身外之事?為了省事,他一鼓作氣的將手中股票盡數(shù)出賣,虧了三萬,然而毫不在乎。他從小見慣了錢,錢這東西束縛不住他!陸雪征讓葉崇義多吃飯。葉崇義乖乖的坐在小飯桌旁,單手托著一只小瓷碗,用筷尖挑著米粒往嘴里送。每吃一口,便要心不在焉的東張西望一番。陸雪征看不得他這個做派,氣的笑了:“黃花大姑娘也沒你這么矯情,狼吞虎咽起來不行么?”葉崇義換了一只湯匙,舀起半匙米飯一口吞下,然后咀嚼了足有半分多鐘。抬眼發(fā)現(xiàn)陸雪征正似笑似怒的瞪著自己,他立刻加快咀嚼速度,然而就是咽不下去。千辛萬苦的吃完那一小碗米飯,他累的犯困,直打哈欠。而陸雪征看了他這點本事,哭笑不得,心想這是爛泥扶不上墻,將來的日子可怎么過?夜里兩人上了床,葉崇義聚精會神的為陸雪征換藥。傷口已經(jīng)大致長合,并沒有化膿發(fā)炎。葉崇義小心翼翼的為他涂上藥粉,然后用紗布薄薄的蒙上了一層。收起藥品洗凈了手,他關閉電燈上了床,鉆進陸雪征的被窩里睡覺。睡覺之前,照例是要談幾句閑話。葉崇義講起自己強行趕走了家中的老姨太太們,得意洋洋,毫無惻隱之心;又講老姨太太們要聯(lián)合起來到法院告自己吞占家產(chǎn),欺凌庶母,不過沒關系,打官司就打官司,誰怕誰!他似乎是不能真正明白葉家公館的價值,他當時要用錢,也的確是從那公館上得到了錢,這便足夠了?,F(xiàn)在孤身搬到這座小二樓里,他也不覺著愧對祖宗——他對任何人都不負任何責任,包括自己。長篇大論的嘮叨完畢,他翻身面對了陸雪征,伸手摟住了對方的一條手臂。陸雪征一直沒言語,直到這時,才在黑暗中柔聲問道:“崇義,你現(xiàn)在還有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