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沈莫
很普通的一家小面館,門上掛著【暫停營業(yè)】的牌子。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店內坐著一個穿黑色毛衫的身形瘦削的人。 蘇畫從外面確認了這是自己要見的人,吩咐沈邦和白鴿留在外面,自己拄拐走進店里。 店里靜悄悄的,不見店老板,也不見服務員,只有頭發(fā)剪成板寸的沈莫。 沈莫看著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除了中指戴的顏色灰撲撲的顯陳舊的指環(huán),耳飾、項鏈這些首飾一個沒有,穿的還一身黑。黑色毛衫搭配黑色牛仔褲、黑色靴子,搭在旁邊椅背上的羽絨服和圍巾也是全黑,不見一絲鮮亮的顏色。 蘇畫心里想著,“明明是個年輕姑娘,打扮的卻像個假小子”,慢慢走向有過一面之緣的沈莫。 素面朝天,低頭摳著手心老繭的沈莫這時抬頭,眼底的寂寥瞬間被一絲喜色替代,“來了!”她說著站起來,幾步過去拉開對面的椅子,請?zhí)K畫坐。 蘇畫道了謝,拐杖靠放在旁邊的椅子上,脫下羽絨服放一邊坐了下來。 沈莫坐回原位,“喝水還是飲料?” “謝謝!我不渴?!?/br> “那就吃碗面吧!這家的牛rou面很正宗?!?/br> “是么,那就來一碗嘗嘗?!?/br> 沈莫聽了,心情更好了,站起來去了后廚,很快回來,手上多了個黑色背包。她坐回椅子,打開背包拉鏈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蘇畫,“你想知道的都在這里?!?/br> 蘇畫沒和沈莫客氣,接過文件袋打開,往桌上一倒,幾張打印紙,一疊照片,一個u盤進入眼簾。她的動作頓了一下,這才拿起照片一張一張地看,心底起波瀾。當時時間緊迫,身為陌生人的沈莫主動靠近她,報上名字說愿意幫她做事。 萍水相逢的人,又是在那種情況下,她怎么可能信!可當時的沈莫眼里寫滿認真與堅持,而看守她的人就要回來了,她便急匆匆地隨口提了一句“我要知道綁架我的幕后主使”。事情過去了一周,她并沒有把沈莫的承諾放在心上。沒想到,沈莫居然真的做到了承諾她的事。 沈莫抿了一口白開水說,“你一定覺得奇怪,我為什么能查到這些。其實也沒什么,在地下賭場和你分開后,我沒有走遠,一直在暗中觀察,看到你被不停轉移。給警方提供線索的幾個電話其中一個是我打的,剩下的是答應幫你的人打的。你識人能力不錯,但那個女研究員你看走眼了,若不是我攔截及時,她早把你賣了?!?/br> “聽說她的腿被人打殘了?!?/br> 沈莫只是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想要什么?”蘇畫的眼神從沈莫左手中指上的指環(huán)上劃過。似木非木,似石非石,或許,材質和她的鐲子一樣古怪。 “替你擋子彈的神物?!?/br> 蘇畫一副聽到什么笑話似的扶額失笑,然后一指自己的傷腿,“槍傷,真有你說的神物,我會變成這樣?” 沈莫笑了笑,一指蘇畫戴鐲子的那個手腕,再指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指環(huán),“我偶爾能聽到一些聲音?!彼恢缸约旱念^,“這里發(fā)出的奇怪聲音,告訴我說,它們同宗。而且,它們是子母關系。你的是母,我這個是八子之一。‘母’能控制約束‘子’,‘子’從屬于‘母’?!浮軞Я恕印?,同樣的,‘母’能保護‘子’?!?/br> 蘇畫一臉懵,表情跟聽天書一樣,“……”什么鬼? “你一定覺得我瘋了,我也希望自己瘋了。瘋了,一切都只是臆想,不用再受這樣的煎熬?!鄙蚰f著,眼底溢出水氣。她努力,非常努力地控制,這才沒有讓眼淚掉下來,擠出一個比哭還讓人難受的笑容,“抱歉,失態(tài)了?!?/br> 蘇畫不是個擅長言辭的人,很想說“要不,我給你把脈看看”,又覺得不好開這個口。這時,她神色一凝,感覺手腕上的鐲子有一股異樣的反應,說不清、道不明。她吃驚之余,面上卻維持鎮(zhèn)定。好在鐲子在袖子里,外人看不出異常。 “我需要你的幫助?!鄙蚰恢附o蘇畫的文件袋,“這是誠意。那晚我就等在藥廠外面,看到有人慌張開車離開,我就跟了上去。這些天我一直在忙著跟蹤,總算找到了那些人的大本營。地址在最后一張紙上?!?/br> 然后,兩個人誰也不說話,直到后廚傳來幾聲敲打聲,這才打破沉悶的靜。 沈莫起身去后廚,很快端了個大托盤回來。兩碗牛rou面,四份分量不多的小菜。 對坐的兩人拿起筷子,低頭吃面。雖然氣氛怪,但難得牛rou面好吃。 吃完面,沈莫突然摘下左手中指上不起眼的指環(huán),遞給蘇畫。 蘇畫鬼使神差地接過來,稍稍挽起自己的袖子,指環(huán)往鐲子上的其中一個暗格部位一扣,像啟動了某種機關一樣,一下就扣上去了,看著嚴絲無縫。她呆住,“……”好詭異。想要把指環(huán)摳下來,卻無從下手,想著這是屬于別人的東西,千萬要拿下來,沿著邊緣一陣摩挲,極輕的咔噠一聲,指環(huán)自己彈出來脫離鐲子掉到了桌面上。 沈莫伸手取過指環(huán)套回中指上。 蘇畫,“……” 沈莫低頭摩挲著掌心的老繭。 蘇畫,“前人的機關術的確精妙?!?/br> 然后,尷尬的沉默。 五六分鐘后,手機鈴聲解救了蘇畫的尷尬。她趕緊接電話,聽對面人說了幾句,說了一句“我馬上過去”,摁了電話,取過羽絨服穿上,手伸進衣兜里,拿出來時多了一張符篆,“別人送的護身符,作用也沒你說的那么神奇。”說完,穿上外套,拿上文件袋,表面平靜內心不淡定地拄拐離開。 等在外面的白鴿立刻迎上,護著蘇畫上車。 蘇畫按了按額角,“去牛大夫那邊?!?/br> 車子剛開出去,手機響,蘇畫拿出來看了眼來電,接了,“喂?!?/br> “是我,沈莫。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次……能活著回來,能叫你出來一起坐坐嗎?” “……”什么叫能活著回來?去太空探險還是怎么的?她好像認識了一個怪人。這次見面,似乎并不明智。 “不愿意嗎?”沈莫帶著哭腔說,“抱歉,打擾了?!?/br> “如果我在元市,大概可以?!碧K畫本想拒絕的,可沈莫寂寥的眼神讓她忘不了,心一軟,明知道自己大概會后悔,還是應了。 沈莫捂住眼睛,嘴角翹了翹,“那,有緣再見。” 蘇畫想象不出來,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有那樣一雙寂寥中透著悲傷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隔著衣服摩挲手腕上的鐲子,她不怎么在意的東西,似乎是個了不得東西呢!并不僅僅是銀針容器。古人的機關術果然了得。 十分鐘后,沈莫拿上自己的東西,戴上墨鏡掩飾紅腫的眼眶,敲了敲后廚的門,遞給推門出來的店老板幾張紅票子,轉身離開。 蘇畫趕到牛大夫居所時,牛當歸正在和一個中年婦人吵架,而牛大夫沒事人似的坐在一旁削蘋果吃。 蘇畫沒心情參與別人的家務事,拐杖和外套交給白鴿,坐到牛大夫左手邊,“今天感覺怎么樣?” 牛大夫把面前的大半盤水里推到蘇畫面前,“不孝女來搗亂之前挺好,這會兒心口有點悶痛?!?/br> 中年婦人似乎很憤怒,丟下牛當歸,轉過頭看牛大夫,“爸,我是為你好,什么叫搗亂?生病了就該住院治病,你這樣,這樣,算怎么回事?不檢查,只靠診脈能看出什么毛病來。你找個經(jīng)驗足的老國醫(yī)也就算了,這算怎么回事?” 牛大夫當聽不見,手里的蘋果吃的香。 牛當歸接下話,“老姑,趕緊家去,伺候一家老小去。你這輩子就是個保姆命,我們國醫(yī)的事輪不到你品頭論足?!彼@個姑是家里最沒出息的一個,醫(yī)學院念一半弄出“人命”奉子成婚,然后徹底淪落為家庭婦女,一切圍著丈夫、兒女轉,沒有一點自我。 “爸,你看他,看他,說話沒大沒小的?!?/br> 牛大夫終于說話了,“老小啊,跑這么遠來元市看我,稀奇。什么事?說吧!別繞了,讓人看笑話。” 中年婦人瞪了瞪眼睛,蹦不出一個字。 “有話趕緊說,蘇大夫還等著靜下來給我看病,你趕緊的?!?/br> 中年婦人訕訕的。 牛當歸一臉受不了地問,“老姑,你大老遠跑來,鬧了這么一出,不會是又想和祖父拿錢吧!” 被迫圍觀人家家務事的蘇畫低頭,假裝什么都沒聽見。 牛大夫皺眉,“當歸,帶你姑出去說,我要犯病了?!闭f著,捂住心口。 “爺爺,沒事吧?救心丸在你上衣兜里?!?/br> “爸,爸,你怎么樣?” 蘇畫不悅,“出去,你們出去吵?!彼挥煞终f趕人。好在牛當歸理智,把嚷嚷不停的姑硬拽了出去。 屋里一下就靜了下來,牛大夫舒了口氣,胳膊伸給蘇畫,“麻煩蘇大夫了?!?/br> 蘇畫什么也沒說,上手診脈。發(fā)現(xiàn)牛望的脈象不如昨天,她有些不高興,“說過多少次了,要靜養(yǎng),就是不聽。病情加重了,高興了吧!” 牛望老臉一紅,“一些老朋友聽說我在元市,有時間都會過來看看,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蘇大夫,聽說您要回老家過年,一時半會兒不回來。您看,能不能帶上我,讓我過去躲躲清閑,順便見見您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