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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之后,主人才徐徐開口,他的聲音深而沉不像平時那般晴朗,尾音還有些發(fā)顫:“你確定,你看清楚了?確實是他身邊的那個丫鬟?確實走進的是那個客棧?” 暗影這時猶疑了一下,但他卻不是因為不確定而猶疑,而是因為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他好像感覺到主人希望他猶疑,然后說出“否”這個字。 然而兩人都很清楚這個答案是“是”,所以暗影猶疑了一下,他極為短暫地抬頭看了主人一眼,這時他便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用再回答了。 因為主人并未看他,他的瞳孔已然深深地暗了下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 池淵坐在床沿,他支著頭,還有些困倦地半合著眼,聽著扶蘭講述昨晚發(fā)生的事。 與扶蘭一臉如臨大敵不同,池淵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東西,半挑眉梢,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池淵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大哥是如此有趣,也如此……可笑。難為他想出這樣一個法子,堂堂大丈夫,即便是謀奪江山,不著眼于社稷,不運籌于天下,反而想出一些陰私的辦法,還要想方設(shè)法地哄騙自己的弟弟。 不過這個辦法倒是挺有效的,若是原身的話,說不定就信之為之。當然在書中原身跟的是三皇子,想必對于這個“大哥”來說,也失去了原有的價值。 難怪全書直到中間部分,也未見過這個“大哥”出場。 原本池淵對于郁傾并沒有什么意見,畢竟兩人互換也是原身應(yīng)允,況且來到京城也有一線生機,可是郁傾現(xiàn)在竟然這樣做,那么自己就不能放過他了…… 當然池淵更在意的還是,扶蘭從郁傾口中套出的那句話,陛下身邊的那個紅人……這個人既要是襄北王安插的眼線,又要是紀盛方身邊的得力人手,這可不簡單。 池淵這些日子對于朝堂之事,了解地還算全面,也清楚紀盛方平日里時常提拔一些他屬意的臣子,以培養(yǎng)心腹,鞏固自己的權(quán)力,可這些人做到二品大官也就算到頭了,即使再如何也沒有手眼通天的本事,更何談來去自如,在重重守衛(wèi)的天牢救人。 想了一會,池淵也什么頭緒,只能之后再繼續(xù)排查了,不過他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東西。 同時池淵也有些好奇,扶蘭口中提到的那個重刀少年到底是誰。池淵對于江湖了解不多,想來只能等會問一問紀凌風(fēng)了。 想必他應(yīng)該是知曉的。 就在這時,扶蘭想起什么,她快速地從懷中拿出用手帕仔細包好的香囊,小心翼翼地將它拿出來。 池淵垂眼看著這個香囊,只見那香囊確實繡地極為巧妙,還十分妥帖地用的是墨梅、綠竹的圖案,因為是男子常用的式樣,所以他佩戴起來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池淵又覆上手輕輕摸了摸,發(fā)現(xiàn)里面確實感覺不出什么,放置的那些香料很容易地將毒丸隱藏了起來,果真是完美無缺。 而這幅樣子在紀凌風(fēng)的眼中,又何其刺目寒心! 就在剛才從暗影那里得知,少年竟然在昨天暗地里派出扶蘭,去那客棧后,紀凌風(fēng)就一瞬間明白了過來,果然少年心中有人,正是自己昨天上午所見的那個人,難怪少年當時掙扎了一下,想必是不愿意被心上人看到和自己如此親密…… 而少年即使嫁給了自己,昨夜還同自己這般……,但是仍然對對方念念不忘。 然而他沒有想到更讓人心如刀絞的還在后面。 他站在窗欞邊,透過那單薄的綾紙,可以清晰地看見扶蘭將懷中的香囊交給少年的模樣。 而主仆二人都對這個香囊十分重視,不僅拿取的時候小心翼翼,就連看,也要看上數(shù)遍! 這不是睹物思人又是什么? 一想到這個詞,紀凌風(fēng)恨不得將那香囊直接從少年手中摳出來,但他一動也未動,因為他無比清楚又絕望地明白,即使他讓那個香囊從這世間消失地?zé)o影無蹤,但卻無法讓少年心中的那個人淡去一絲一毫。 而這才是讓人最為痛苦的。 紀凌風(fēng)只覺得雙眼一陣泛酸,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想要落淚的沖動,之前的那些猜測都是無憑無據(jù),他每次都這樣安慰自己,不知道是在欺瞞別人,還是在說服自己。 如今終于戳破那一層比這窗綾還薄的假象,但他其實哪里又不明白何謂自欺欺人,又何謂掩耳盜鈴。 就在這時,他借以支撐的窗沿忽然一松,發(fā)出了些許的響動,才讓紀凌風(fēng)回過神。 只見他一攤開手,手心紛紛落下了大量的木屑,轉(zhuǎn)眼間又飄飄散散,隨風(fēng)湮滅,原來他剛才不知何時將此處窗沿捏碎了。 然而紀凌風(fēng)下一刻就想到,少年應(yīng)該也察覺到了,果然他一抬頭,對方已朝此處望了過來。 當看到對方那如靜如清潭般的眼神,仿佛能照出自己清晰的倒影,明知道對方是看不到自己的,紀凌風(fēng)還是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紀凌風(fēng)并不怕少年洞穿他那淺薄至極的心思,他對于少年的愛意從來沒有想過隱藏的一天,在愛上對方的那一刻起,他一向積雪的容色化作春流,常年冷寂的心跳就忽如雷鳴,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 只是他擔心的是,即便一切都昭然若揭,對方仍然無動于衷。 但紀凌風(fēng)并沒有避開,他看著少年的那雙眼睛,他就知道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