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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們早已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領(lǐng), 除了瘋長的植物以外, 隨處可見還有一些扎在各處的冰錐、高溫的水汽, 尚未熄滅的火焰黑煙等等,仿佛將這地方轉(zhuǎn)瞬變成了人間煉獄。 到現(xiàn)在為止,因為從未謀面,人們還不清楚沈明淵的靈竅屬性,是以第一時間,所有人都誤會了,以為這鋪天蓋地的藤蔓、植物枝干,都是這個將近百人生魂捏在手心的青年搞出來的。 至于沈和光? 看起來太過無害、太過沉穩(wěn),一直就坐在那里沒怎么動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早就中招不能動了,只能抱緊窺天鏡自保呢。 沈明淵迎著那些人的目光看過去,一時間感覺很是新奇。 那些眼神有憤怒的、冰冷的、帶著恨意的……但若說最大的共通點,那便是藏在幾乎每個人眼底的懼色,就連賀洵看來時,都帶了些難以察覺的忌憚。 殷左圣是不知道怕的,忙著和噬魂獸較勁,秦煥之則從剛才與沈和光交換了視線之后,就神色平靜下來,看他時更多是游移不定的猜疑。 看來不但是聶辛,就連秦門主也和大哥通過氣了……? 沈明淵一步步朝前走去,無論劇情會朝著哪個方向發(fā)展,都必須積極應(yīng)對才行。 在他的正前方,就是沈和光坐著的位置,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不是其他人眼瞎不懷疑他大哥,而是在那漂亮的桌子之下,沈和光的雙腿的確纏繞著一些深棕色的植物根系。 是根系,而非藤蔓,細看之下,不是那些植物纏上來的,而更像是……從他的腿上生長出來的,將他的雙腿當做了最初發(fā)芽生根的種子。 沈明淵心底驀地一冷,腳下的步伐中途頓住了。 一直跟著他,懸于頭頂?shù)膫阋搽S之停頓,想一個貼心而溫柔的情人。 金手指從系統(tǒng)說要維護開始,就失靈了,而就在剛才,他清晰地聽到腦海里滑過一道電流音。 就像是壞掉的老舊收音機,信號不良時會發(fā)出的那種聲音,又像是帶著雪花的黑白電視機,系統(tǒng)仿佛想要說什么,卻還未發(fā)出一個字音便又消失了。 沈明淵抬眼,視線從秦煥之、賀洵、殷左圣臉上一一滑過,而后抬頭看向天空,混沌的云層之上,似乎有一道龍似的巨獸身影在游動。 他了解這個世界,了解這里的一花一木,每一種奇異的靈獸或魔獸,能將每一種法器、靈藥的用途特點一一細說。 同樣的,他也了解這些主角,他們的行事風格、遵從的原則和價值觀,在意的和厭惡的東西,必將經(jīng)歷無法逃脫的命運。 可卻從未防備過,也從未過多為本該早早死亡的炮灰配角附加太多的人設(shè)、做過太多的細化。 以至于到今天為止,他對于沈和光此人,這個本該與自己最親近的大哥,了解并不如其它主角深刻。 弱點是什么?是沈家,是太過依賴卜算之術(shù),是對于世事不多過問了解甚少,是心性太過純良、少有防人之心。 沈和光的弱點,就是沈家的弱點。 喉嚨有些發(fā)干,沈明淵的胸膛隨著呼吸驟然起伏,努力將眼底的訝色掩蓋。 賀洵還在質(zhì)問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其它幾個門派也有人忍不住了,對他威逼利誘,還有人喊著要殺要掛悉聽尊便、就是別這樣折辱耍弄他們。 打斗聲也好,謾罵質(zhì)問聲也好,還有包括噬魂獸在內(nèi)的靈獸叫聲,都像是忽然與他隔了一層,時間的流逝仿佛變得緩慢了,沈明淵感覺到手心有汗微微冒出。 名為畏懼的情緒在心底無形中滋長蔓延,就像是腳下的藤蔓一般,等到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盤踞了每一處可見的角落,將人逼得無處可逃。 從一開始就不斷擾亂他心神的違和感終于有了解釋。 沈和光從始至終,都一直守著那窺天鏡,卻一直沒有真正用過。 若是在正常情況下,至少是人設(shè)沒有崩的情況下,哪怕一切動蕩都是他故意為之的,也早該拿出窺天鏡,善加利用了。 不但一反常態(tài)、難以解釋地一直沒用過窺天鏡,還徹底崩了人設(shè)。 如今的沈和光,坐在他正前方不遠處,微笑著看向他,等他親自走過去的這個青年,早已不是他筆下的那個沈家長子沈和光了。 穿進書里這么久,沈明淵終于第一次遇到了徹底脫離大綱與設(shè)定的角色。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再次抬頭環(huán)顧四周,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乖順到不合常理的那些靈獸。這一次,他成功地從那些靈獸的眼中捕捉到了名為敬畏的情緒。 它們到底在向誰表達臣服?真的是噬魂獸嗎? “別怕。” 沈和光忽然開口,溫聲安撫,兩人雖然還相距著一段距離,那低低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了沈明淵的耳中,仿佛是有人貼在臉頰說的。 這一聲低語就像是帶著某種奇異的力量,將沈明淵的注意力強行拉了回來,讓他忍不住與人對視,一刻也不敢挪開視線。 “你什么都不必怕?!?/br> 然后,他看見沈和光面朝著自己,緩緩伸出了手。 沈明淵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點點加速,吞了一下口水,按捺著莫名的情緒向前繼續(xù)走去。 直到今天,他才終于體會到什么是真正的未知與失控,走到最后,甚至已經(jīng)辨不分明,讓自己心跳加速的,真的恐懼嗎?還是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