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迪恩早上很早醒，他避開加德站起來，走出木屋，離開前他瞥了一眼還在睡的安格斯。

    昨天相處下來他也有了點心得，其實就當(dāng)作不太熟的人就行，就像他們剛認(rèn)識那樣客客氣氣就好。

    如果沒有后來那些安格斯所謂的「錯誤」，他們現(xiàn)在的相處模式應(yīng)該也是這樣。

    而且他不能開口，只能安安靜靜待在一旁，迪恩也樂得輕松。

    屋外的人都已經(jīng)開始工作，老獵人應(yīng)該是去探勘下過雨的山路，三個僕人各忙各的，菲利克斯到不知去向。

    迪恩彈舌，睡在乾草堆里的盧克收到指令就鑽出來跟著迪恩行動。迪恩先到溪邊洗臉，又沿著溪水往上游前進(jìn)。

    聽見后方傳來的聲響，迪恩看到安格斯的兩條愛犬在后方不遠(yuǎn)處，甩著尾巴興奮地看著水里小魚游動。

    迪恩以為安格斯也在附近，嘖了一聲后便加快腳步遠(yuǎn)離這里。結(jié)果那兩隻狗看他往前也跟著走，甚至飛奔到他腳邊來回轉(zhuǎn)。

    迪恩趕緊抱起盧克，就怕一不注意就被兩隻大狗給咬了，「去去，快回去！」

    兩隻狗不明白迪恩的意思，牠們習(xí)慣的口令是口哨與狗笛，何況迪恩也不是牠們的主人。

    看來這兩隻夠是等不到主人又間得發(fā)慌，就跟著他走了。迪恩唯一一次在沒有安格斯在旁的情況下與這兩條狗相處，就是之前被咬的那次慘痛經(jīng)歷，所以見到這兩隻狗又讓他開始緊張。

    也許是兩隻狗太靠近或是察覺主人的情緒，迪恩懷里的盧克像是受到威脅，牠對兩隻狗低吼，背上的毛也聳立，恨不得掙脫迪恩懷抱跳下去好好撕咬一翻。

    「盧克，不可以這樣。」

    優(yōu)秀的獵犬不會害怕比自己身型更大的敵人，但在明顯處于劣勢的狀況下，這樣的優(yōu)點就顯得蠢了。迪恩好不容易在兩隻大狗也被挑起斗志前安撫好盧克，但是一直來回嗅著他身上味道的大狗還是讓他忍不住回想起被咬住腿的那種疼痛，迪恩寒毛直豎，就怕冷不妨又被咬了一口。

    「早安，迪恩閣下?！?/br>
    菲利克斯從樹林間走出，對迪恩目前的狀況表露出一絲同情。

    迪恩情急之下也顧不上禮貌，「菲利克斯，快幫我把牠們帶走?！?/br>
    菲利克斯搖頭，「安格斯的狗我連靠近也不敢靠近。不過我看牠們跟你還蠻親近的?！?/br>
    「別說笑了，沒有安格斯，這兩隻狗就像野獸一樣。」

    「起碼我沒看過牠們愿意跟誰親近，沙菲也差點被咬?！?/br>
    迪恩苦笑，「大概記得我的rou味吧，你應(yīng)該也知道我去過安格斯家，跟這兩條狗也多少有接觸，有次不小心被牠們咬到腿，到現(xiàn)在都還留著疤呢?！?/br>
    菲利克斯看這兩隻狗尖銳的牙齒：「你還真倒楣?！?/br>
    迪恩不氣餒地繼續(xù)用手做出走開的手勢，「那還用說，的確挺倒楣?！?/br>
    迪恩還是第一次跟別人自然地談起在公爵家的事，不帶任何情緒，就像朋友的聊天那樣。

    菲利克斯不像沙菲那樣笑容可掬，不笑的時后就像是擺著臭臉，不過也許是平民身份出身，須多事上不太拘泥小結(jié)，也沒那么重形式上的東西，迪恩對著他也沒那么拘謹(jǐn)。

    「需要我?guī)湍憬邪哺袼惯^來嗎？」

    「可以先幫我把盧克抱走嗎？」這樣迪恩手就空著，如果真的被襲擊才能自保。

    菲利克斯靠近一步，其中一隻狗就轉(zhuǎn)過頭對著他做出警戒動作，「沒辦法，我要是再靠近或許就會直接撲過來了。」

    「既然你們都怕，為什么還要帶這兩隻狗來？」迪恩實在忍不住抱怨起來。

    「我那個副官就是喜歡給自己找麻煩。」

    兩隻剛剛還在迪恩身邊打轉(zhuǎn)的狗突然停下動作，然后朝原路飛奔，往木屋那方向回去。

    「有驚無險?！?/br>
    「託你的福?！?/br>
    聽得出迪恩口氣不太好，菲利克斯也不見怪。

    「我剛好有些事想請教，方便跟我過來嗎？」

    菲利克斯繼續(xù)往上游走，他像是要找話題聊那樣隨意地問。

    「你當(dāng)初怎么或想去跟安格斯訂婚約呢？」

    「就伯爵寄來邀請，這種事一般人都不會拒絕吧?！沟隙饕膊恢M言。

    「安格斯應(yīng)該不好相處，畢竟是公爵家的么子?！?/br>
    迪恩奇怪地看著他，「我以為你跟他是朋友?！?/br>
    「沙菲跟他才是朋友，我跟他剛認(rèn)識。」

    「是嗎？」迪恩不在意地回答，「你覺得他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每個人想法都不會一樣?！?/br>
    「那你覺得呢？」

    「我也只是片面地了解他，還不夠格去評斷他人好不好。」

    菲利克斯有些訝異，「真是讓人意外的回答，我該相信嗎？」

    迪恩側(cè)眼看他，「還是你希望我說他的壞話？」

    「我以為你會對他有怨言。」

    迪恩老實說：「被退婚的我如果批評安格斯，誰都會覺得我不過就是酸葡萄心理，我也沒必要把自己弄得像妒夫一樣?！?/br>
    「的確是?！?/br>
    「雖然我不知道外面是怎么傳的，不過我先跟你說清楚，我沒有任何想報復(fù)誰的心態(tài)，也沒有仇視任何人，我只想要好好經(jīng)營莫茵郡，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不要扯到我身上?！?/br>
    「放輕松一點，薩姆提閣下，我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真相?！?/br>
    菲利克斯走到一處山壁，由于與溪流還有一段高低差，山壁上的植物枝條垂下蓋住了壁面，一路上都是差不多的景色迪恩一直也沒注意，直到菲利克斯剝開那些枝條。

    「你知道這處山洞嗎？」

    植物枝條掩蔽之下是一處高度僅成人高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深不可見。

    迪恩仔細(xì)端看，確定不在記憶中，他先是搖頭，隨后又恍然大悟。

    「這里，應(yīng)該是以前廢棄的礦坑入口之一，但是在封礦之前就已經(jīng)坍塌了?！沟隙饔∠笾性?jīng)聽過爸爸提過，當(dāng)初礦坑的事務(wù)都由有經(jīng)驗的老礦工自己判斷，怎么挖，挖多深，基座怎么支撐，薩姆提家族都只負(fù)責(zé)礦石的收購與搬運，結(jié)果缺乏專業(yè)性的判斷，出了幾次事故。

    出了事故之后，礦工又挖更多出入口，他們相信坑道多逃生的機(jī)會也大，結(jié)果挖了不少沒用，甚至更容易坍方的坑道，最后留了好好幾個深淺不一的山洞。

    最后還是國家派人來協(xié)助管理，該封的就封，該補強的補強，才平定一切亂象。

    菲利克斯丟了顆石頭，聽聲音還滾得蠻遠(yuǎn)，「還有坍方的危險嗎？」

    「應(yīng)該不至于，這么久過去了，該塌的都塌了?！?/br>
    兩個人點了火，靠著微弱的火光謹(jǐn)慎前進(jìn)。

    洞不深，約不到二十米就到了底，在洞xue的最深處有遺留火燼痕跡，被吃過的殘馀剩骨，一些被丟棄的污損布料，明顯有人把這里當(dāng)成臨時的休憩處。

    迪恩隨意檢視，又用手敲敲底部的石塊堆，確認(rèn)沒有路可以繼續(xù)前進(jìn)。

    菲利克斯就著火四處搜尋，他拾起一個布娃娃，「你怎么看？」

    「看起來不久前有人在這邊過夜?！沟隙骱唵位卮?，看著菲利克斯手里的娃娃，他伸手去接，「給我吧，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掉的，我拿回去問。」

    菲利克斯沒有交出去，他將火光照在娃娃身上。

    「迪恩薩姆提，你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你說什么？」

    「你看看這娃娃的布料，它穿的服飾，你在你領(lǐng)地有看過這樣的嗎？」

    迪恩有些不耐煩，洞xue里的空氣有股臭味，菲利克斯又出聲質(zhì)問更讓他心情煩躁，他皺眉回：「那又怎么樣？他們就不能對孩子好一點，不能從城里買娃娃回來？」

    「你就這么肯定是你的領(lǐng)民，不是其他人掉的？如果是你的領(lǐng)土的村民，為什么不住剛剛間小屋，而要躲到這里？明明就那么近？」

    「我怎么會知道？你覺得我需要每件事都知道？包含他們睡在哪里，用什么玩具？」

    菲利克斯將火舉到迪恩面前，照清楚他的臉。

    「你知道我怎么找到這里？是車輪痕跡，我問過了，你們這里根本不會有人用馬車之類的上下山，來回幾趟下來很容易損壞，除非是運送有足夠價值的東西。」菲利克斯盯著迪恩，彷彿要看透他一樣，「如果與你無關(guān)，為什么村里的人要替你隱瞞？獵人們有不少人見過載著大箱子的陌生人，卻沒有人敢說，因為那些陌生人說是領(lǐng)主授意的?！?/br>
    迪恩愣了一下，一時答不上話。他的確有動過這個念頭，但是根本還沒執(zhí)行，根本不可能是他。

    「那你又怎么知道的？」

    「總有良心過不去的人，加上一點錢與酒?！?/br>
    「我不管這個洞xue發(fā)生什么事，一切都跟我沒關(guān)係，而且你根本沒有證據(jù)，難道你想逼我承認(rèn)莫須有的罪？」

    「莫須有？在你的領(lǐng)地發(fā)生問題，你難道沒有責(zé)任？」

    「不過就是走私，哪個領(lǐng)地沒有？」

    「你難道沒聽過最近的小孩失蹤案件？」

    迪恩訝異看著菲利克斯，與他手里的娃娃。

    菲利克斯繼續(xù)追問：「你家里的那個孩子，又是怎么來的？」

    迪恩難以置信：「你懷疑我兒子是偷抱來的？我為什么要這么做？」聯(lián)想到剛剛菲利克斯問自己對安格斯的想法，以及加德聽到的話，迪恩突然理解。

    「你認(rèn)為我想騙安格斯，用小孩騙他？」

    見菲利克斯沒有否認(rèn)，一句話不說，迪恩轉(zhuǎn)身走出洞xue，他深深吸氣，吐出一大口洞xue內(nèi)的混濁空氣。他看了一眼也跟著走出來的菲利克斯。

    「你可以請我配合協(xié)尋失蹤小孩，但是你不能直接認(rèn)定我與這些事有關(guān)?！?/br>
    「你是個合理懷疑的對象，這些人口販子經(jīng)過這里，卻沒有偷走這個領(lǐng)地的小孩?！?/br>
    「而且我還缺錢，對吧?！沟隙髯⒁曋h(yuǎn)方，「算了，找那些壞人是你們的責(zé)任，不過光別人的一句話就想定我罪，真相可沒有這么簡單。」

    菲利克斯用僅剩的火苗點了手里的捲菸，他叼著煙：「誰知道呢?！?/br>
    「我兒子也跟這些事無關(guān)，也與安格斯無關(guān)，我再缺錢也不會去偷人家孩子做這種事。」

    「也是，你如果要拿孩子做文章，對安格斯的態(tài)度就會更熱絡(luò)。這個部分我相信你，這不是一般犯罪，原諒我不能放過一點線索?！?/br>
    迪恩也沒有心思跟他辯駁，眼下有更迫切的事要處理。

    「他們都挑什么樣的小孩？誰要買那些孩子？」

    「還不會記事的，應(yīng)該是送到鄰國，有專門的集團(tuán)在收。」

    「如果他們會經(jīng)過這里，那我們在這也很不安全吧？」

    菲利克斯吐出煙，「已經(jīng)捉了不少人，也許還有黨羽在逃竄?！?/br>
    「那我要早點結(jié)束，帶加德離開，隨便你們要在這里做什么?！沟隙骰仡^，往炊煙升起的方向走?！高€有，既然這邊不安全，為什么你們要讓安格斯過來？」

    「怎么？他又不是小孩。」

    「他跟你們不一樣，沒有職務(wù)在身不是嗎，他如果在我這里出了意外，你覺得我會有什么好下場？」迪恩冷冷瞪著他，「就算你不喜歡貴族，那也是你的事，但是在我的領(lǐng)地出事，他家里人說不定還覺得我故意的，就像你也覺得小孩失蹤是我搞的事一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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