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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便動了心意,忖度著哪怕他是“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的人,便也顧不得自己既一顆芳心了。 在冷宮的侵yin里,或是深宮靜院午夜醒轉(zhuǎn),夢醒衾寒的時候,會憶起很多年前,姑母與當今太后安排著他們見了一次。 姑母含笑輕聲喚著“青櫻”,她便輕輕巧巧,蓮步姍姍,從十二扇泥金仕女簪花屏風后轉(zhuǎn)出來,杏子紅透紗繡牡丹含露閃緞長裙緩緩漾起一點漣漪般的微瀾,連腰帶上垂的一對白玉鷓鴣櫻桃佩都微微搖曳,仿佛一朵綻放在暗夜微風里的紅薔薇。 不,她如何不想保持大家閨秀的沉穩(wěn)篤定,安寧無波,而是,實在是在屏風后一定窺視的害羞,讓她晃了晃心思,愿意捧著一顆一瓣一瓣綻放的胭脂色的心,一直一直沉靜下來,沉到塵埃的底處去。 那時她也不過是三四歲,單衫杏子紅,雙鬟鴉雛色。 一轉(zhuǎn)身,一抬頭,眼簾里撞人了以為可以依靠一生的人。那時候的他,不過是一襲月華色淡淡青衣,袖口是極素凈的暗色花紋,仔細瞧去是唐棣之華的圖紋,腰間只一根明黃色帶子,曉諭皇子身份。 她無端地便想起那一句:“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br> 怎么會遙遠呢?如果是真切的緣分,再遠,這個人也會來到你身邊。 他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淡淡含笑間,便是清明天際朗月入懷??墒撬幢隳菢有χ搽y免有一分失勢皇子的蕭索,蕭蕭肅肅,若孤松獨立山巔之風。 她一貫倨傲的心,莫名地就顫了顫,生了一股相憐之意。 真的,是君須憐我我憐君。他有他身世的不堪,自己也有自己的難為。 然后,亦見過一兩次。不過是姑母或者當今太后的安排。 她替太后抄書,他來請安,有時替他磨墨,喚一聲“青櫻meimei”。她抬起頭來,并沒有旁人在,他望住她,也不過,就是相視一笑罷了。 還有一次,是陪著滿宮的嬪妃們在清音閣看戲,有一出是他點的,便是《墻頭馬上》。戲臺上的戲子歌舞泣笑,唱的是別人的人生百態(tài)。她卻被一闋引子惹動了心腸。:妾弄青梅憑短墻,君騎白馬傍垂楊。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br> 她忽然便沉了心思,抬起眼。正望見他也含了一縷笑,沉沉望住自己。就是這段,遙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仿佛暮春里遲遲未開的花苞,忽然一陣春風至,便張開了重重心瓣,露出一點杏色的蕊。 身邊有花朵熏然的陶陶氣味,好像一整個春天的,都留在了身邊,遲遲不去。 為著這個,她便肯了。肯只是一個側(cè)福晉的地位,肯按下一顆欲比天高的心,肯容忍他的身側(cè)枕邊,眼底心間,還有旁人。 那便是一顆初見的癡心了。 而到了如今,他還能如何呢?位分也罷,恩寵也罷,一直引以為依靠的,不過是他口中常說的三個字:你放心。 可原來,到了放心的時候,卻徹底沒有讓她放心過。 還不如海蘭,從來不深愛,所以不看,不聽,不信,倒安安穩(wěn)穩(wěn),平安富貴了。 如懿一副柔腸百轉(zhuǎn)千回,正凝神間,卻見惢心匆匆轉(zhuǎn)進房里道:“小主,海蘭小主剛讓人從圓明園遞來的消息,老爺他——過世了?!?/br> 第039章 心志(一) 這一驚真當是非同小可。如懿還沒將這句話在心里過一過,便覺得一個悶雷在腦中轟炸開來,徹底暈了過去。 良久,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悠悠醒轉(zhuǎn),睜開眼看著窗外清冷的星光,那星子微白的點點寒光,冷得透到了心底。 她的父親,竟就這樣死了? 惢心傍在她床邊,啜泣著道:“小主,老爺死的時候府里已經(jīng)很困窘了。小主是知道的,就著孝敬皇后母家承恩公的恩典,這些年傳下來,到咱們這兒已經(jīng)是內(nèi)囊都上來了。又因著景仁宮皇后的事,其實很多親眷都不來往了,田莊上的收成也斷斷續(xù)續(xù)的一年不如一年。多少還是倚靠著小主在宮里的位分,日子還能將就著過些。如今……如今小主進來這兩年,府里的一大家子人不知道多難過呢。如今是樹倒猢猻散,聽說老爺臨終的時候,床前只剩下夫人和小少爺、二小姐三個了?!?/br> 熱淚流過肌膚有刺痛的感覺,她的魂魄早已飛到了舊日的閨閣,只聽著自己的聲音空洞地問:“烏拉那拉氏有那么多親眷,難道都死絕了么?” 惢心含著滿眶熱淚,低低道:“小主難道不知道么?所謂親眷,都是烈火烹油錦上添花時的熱鬧。真正到了有難的時候,一個一個逃得比八竿子還遠。如今府里只剩下個虛名,老爺死了宮里只賞了二百兩銀子,里里外外連個喪事都弄不周全,還是海蘭小主想盡了辦法,送了五百兩銀子出去,這才勉強像個樣子辦起來了。” 曾經(jīng)朱門繡戶的烏拉那拉府邸,歷代后妃輩出的豪門大族,原來轟轟烈烈之后,也不過是人丁凋零,家財散盡,落得個高樓轟然塌的結(jié)局。 她的幼弟不過十歲,她的meimei更小,才八歲。而母親已經(jīng)老了,四十多歲的年紀,身上長年病痛不斷,需得延醫(yī)請藥。家中境況好的時候,每常還有太醫(yī)出入問安,那不僅是醫(yī)術(shù)高明,更是一份榮耀的象征。 非得皇親國戚,不能如此。 而今呢?而今只怕連請個尋常大夫抓服藥都不能了吧?她雖然知道父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漸漸頹敗,可如今驟然離去,未嘗不是世態(tài)炎涼刺激著他日漸老弱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