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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道:“這算是千金換一笑么?” 李玉哪里懂這個,搖頭晃腦繼續(xù)道:“這盒子也罷了,小主快打開看看里頭的東西,才叫用心呢!” 如懿見海蘭尚未醒來,遂也打開一看,只見兩掌大的瑪瑙盒子里,羅列著一排排綠梅的花苞,盈盈未開,如綠珠點點。更有一薄薄的紅梅胭脂箋,她取過展開,卻是皇帝親筆,寫著“疏疏簾幕映娉婷,初試曉妝新”。 那字寫得小巧,如懿幾乎能想見他落筆時唇角得意的笑紋。她眉心微曲,詫異道:“如今是二月里了,哪里還來這些含苞未放的綠梅?”她輕輕一嗅,“仿佛有脂粉的香氣,并不盡是梅花香?” 李玉笑得合不攏嘴,撫掌道:“可不是?先用密陀僧、白檀、蛤粉、冰片各一錢,又以當季開得最盛的白芷、白芨、白蓮蕊、白丁香、白茯苓、白蜀葵花、山柰、甘松、鹿角膠、青木香、篤耨香研至絕細,和以珍珠末、蛋清為粉。然后尋最巧手的宮女折來新鮮飽滿的綠梅花苞,把這粉小心灌進花苞里,用線扎其花尖,將粉密封于花房之內蒸熟,再藏于瑪瑙盒內,靜置足月。如此花香沁粉,更能令面容瑩似白梅凝雪,乃漢宮第一方。皇上知道小主喜愛綠梅,便稱此物為綠梅粉,專供小主一人所用?!?/br> 李玉說得暢然盡興,如懿只聽到篤耨香一節(jié),已經暗暗驚動。她出身貴戚,尋常寶物自然入不得她的眼,便是皇帝也每每好與她談論奇珍?;实鬯弥葡惴壑?,傳自明熹宗懿安皇后張氏的玉簪花粉法,只是玉簪花能存香粉,綠梅花苞卻難,且用料更為奢華珍異。那篤耨香出真臘國,乃樹之脂也。其色白而透明者名白篤耨,盛夏不融,香氣清遠,實在萬金難得。如今卻輕易用來做敷面香粉,珍重之余只覺心驚,若是為旁人所知,不知又要惹來何等閑話是非。 李玉極是乖覺,忙低聲道:“用什么東西做這綠梅粉,都是皇上親自定下的,所以內務府并不曾記檔。” 不是不感動的。他記著她喜歡綠梅,惦著她的容顏憔悴,盼著她紅顏如昨,為此不惜費盡心思,靡盡珍寶。但是在冷宮那些茍延殘喘的日子之后,這些感動也僅僅只是感動而已。身外華物,哪里抵得上腔子里的一口熱氣,絕境里一雙扶持的暖手。 珍重連城,也不過是一座城池的代價而已。 所以,再歡悅,亦有涼薄之意,沁染入心。然而她面上還是笑的,思忖片刻,取過筆飽蘸了墨汁,用一色的紅梅胭脂箋一字一字鄭重寫道:“梅梢弄粉香猶嫩。欲寄江南春信。別后寸腸縈損。說與伊爭穩(wěn)?!睂懥T,便依舊封了交予李玉手中:“只許教皇上瞧見?;噬弦娏?,便知本宮心意?!彼胍幌耄值?,“你雖有心幫我,但面上不可露了分毫。王欽之事后,皇上最不喜宮人窺測他心意。你到這個位子不易,一切小心。” 李玉諾諾離去,她方將那綠梅粉并瑪瑙盒交予惢心一并送回了翊坤宮中。半倚在榻前,閉目凝神的瞬息里,想起自己所寫,原是歐陽修的《桃源憶故人》,她只寫了上半闋,卻不肯寫出那下半闋。只為上半闋的相思,便也是下半闕里她三年冷宮韶華蒼蒼的哀情。 “小爐獨守寒灰燼。忍淚低頭畫盡。眉上萬重新恨。竟日無人問。”她低低呢喃,在暖融融的殿內細細撫摸自己的十指。與旁人不同的是,她的手固然也戴著寶石嵌金的戒指,佩著華麗而尖細的琺瑯點翠藍晶護甲,纖手搖曳的瞬間,那些名貴的珠寶會映出彩虹般的華澤,曳翠銷金,教人目眩神迷??墒羌毤毞直嫒?,哪怕有鵝脂調了珍珠蜜日日浸手,但天氣乍暖微寒的時節(jié),舊時凍瘡的寒痛熱癢,無不提醒著她歲月斧鑿后留在她身體上的斑駁痕跡。 喚醒她迷蒙心意的,是海蘭初初醒轉時低切的呼喚:“jiejie。”如懿如夢初醒,不覺大喜過望,才覺得懸著的一顆心實實歸了原位。海蘭虛弱地靠在寶石綠榴花喜鵲紋迎枕上,紅紅翠翠的底子錦華光燦,愈顯得她的臉蒼白得如一張薄薄的紙。她的神思仍在飄忽:“jiejie,真的是你?” 如懿握住她冰涼的手:“海蘭,是我。我在?!?/br> 海蘭噓一口氣,迷茫道:“jiejie,我以為自己熬不過來了?!?/br> 如懿聞言,眼便濕了。她端了止痛湯細細喂海蘭服下,又將熬得糯爛的參片雞汁粥喂了半碗,輕語安慰:“別胡說,我總在這兒?!?/br> 海蘭問過孩子康健,長松了一口氣:“萬佛護佑,我終于替自己和jiejie生下了孩子。無論如何,只要孩子長大,咱們的下半生便有了些許依靠了?!?/br> 一句話便招落了如懿的淚:“只要你好好兒的,還提什么孩子不孩子。昨夜你九死一生,我只看著,只怕也要將自己填了進去了?!?/br> 海蘭艱難地笑著,很快冷下臉道:“jiejie不能填進去,我更不能填進去。她們費盡心機,下的藥讓我變胖,變得丑陋,再不能得皇上寵愛。還讓我的孩子難以出生,以致我吃盡了千辛萬苦。若不是jiejie在旁陪伴,我一個撐不住,母子俱損,豈不更遂了她們的心愿。” 如懿替她掖好被角,柔聲道:“如今你虛著,別想那么多?!?/br> 海蘭冷笑道:“如何不想那么多!她們步步算計,只恨我自己蠢,后知后覺罷了!此事之恨,有生之年,斷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