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妍面色煞白，如同五雷轟頂，緊緊抱住皇帝的雙腿辯白道：“皇上說什么木蘭圍場之事，永珹忠心救父，一心一意只為了皇上，皇上萬不可聽信小人讒言，誣陷了他呀！”

    “朕誣陷他？是他要朕的命！”皇帝氣得目毗盡裂，“朕寵愛你多年，倒寵得你們母子不知斤兩了！你是為朕生了皇子，可生了皇子又如何？也要看孩子是從誰的肚子里出來！你不過是李朝進(jìn)獻(xiàn)給朕的貢女，也敢仗著幾分姿色仗著幾個孩子在朕的后宮興風(fēng)作浪，謀害皇嗣！”

    恍如被利劍戳穿了身體，玉妍像一個被風(fēng)吹落的稻草人，頓時癱倒在地：“臣妾謀害皇嗣？明明是她，是她們，害了臣妾的兒子！”嘉貴妃形同瘋狗，撲上前來，指著如懿與海蘭凄厲地喊道：“皇上！永珹被您冷落，臣妾可以不怨！但是永璇還那么小，他墜馬的時候只有愉妃的兒子離得最近。愉妃，皇后！你們敢不敢發(fā)誓，不是你們的兒子永琪嫉妒永珹得寵，所以害了永珹被冷落，還想害死永璇！你們這些賤人！毒婦！”

    三寶領(lǐng)著一眾宮人手忙腳亂地拉住玉妍，可她像是發(fā)瘋了一般，力氣極大，拼命掙扎著呼喝不己。

    海蘭似是被玉妍嚇壞了，忙忙地躲到一邊，啜泣著道：“皇上，臣妾從來沒有想過害人，臣妾敢發(fā)誓，皇后娘娘也沒有！”她舉起三指，敬肅發(fā)誓：“蒼天在上，若我坷里葉特氏海蘭與皇后有心加害嘉貴妃之子，便叫我不得好死，死后也永墮阿鼻地獄，不得超生！”

    海蘭的誓言發(fā)得慘絕，玉妍也不覺怔住。只這一瞬間，忻妃己經(jīng)暴烈而起，厲聲號啕：“是你！果然是你害了我的六公主！”她撲向皇帝，聲淚俱下：“皇上，您一直不能確信嘉貴妃養(yǎng)的那條瘋狗傷人是不是嘉貴妃指使，如今您可聽明白了，除了她旁人再無要害咱們的心！一定是她恨極了皇后娘娘的養(yǎng)子五阿哥奪了四阿哥的寵愛，又有八阿哥墜馬的嫌疑，所以要報復(fù)皇后娘娘，傷及十二阿哥。若不是那日五公主穿了紅衣吸引了瘋狗被誤傷，可能如今便是您的嫡子十二阿哥不在了！而臣妾那日也在場而被誤傷，累得六公主早產(chǎn)，先天不足驚懼而死！”她哭得幾乎昏死過駢，“皇上啊皇上，都是嘉貴妃這個毒婦算計(jì)好了，害此了五公主和六公主啊！”

    皇上臉上的肌rou悚然抽搐，暴怒不已。他一把揪住玉妍的頭發(fā)將她拖倒在地，眼里沁出鮮紅的血絲，神色駭人：“賤人！自己不過是一件貢品，也敢這樣謀害朕的孩子！”

    玉妍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像是不可置信，茫然地睜大了眼，睜得幾乎要裂開一般，喃喃道：“貢品？皇上，您說什么貢品，是臣妾聽錯了，是不是？”

    皇帝冷冷地踢開她抱著自己雙腿的手，像踢開一塊殘破的抹布，嫌惡道：“朕明明白白告訴你，你不過是一件貢品而已，你的兒子豈可擔(dān)社稷重任？若你還不懂，朕就告訴你，當(dāng)年圣祖康熙拒絕群臣舉薦八皇子允禩為太子，理由只有一個，他的生母良妃衛(wèi)氏是辛者庫賤婢，出身低賤，所以她的兒子也不配做太子！今日也是一樣，你不過是小國貢女，和一件貢品有什么區(qū)別？朕從來沒想過讓你的兒子做太子！”

    須臾的靜默，靜得如死亡一般。

    一聲凄厲的呼號最后劃破了這靜默，如同泣血的杜鵑一般，耗盡心力，悲鳴不已。

    皇帝的言語失去了所有的溫情與顧念，冰得疹人：“李玉，傳旨六宮。四阿哥永珹娶和碩額附福僧額之女為嫡福晉?！彼搭櫺缅尞惗桓实哪抗?，繼續(xù)道，“朕第四子永珹，出嗣履親王允祹為后，再不是朕的兒子。”

    玉妍身心俱碎，人已癡在了原地，如同丟了魂一般，聽得皇帝此言，只是渾身戰(zhàn)栗不己。

    “朕滿足你們母子的心愿，讓你們再攀龍附鳳一次，娶了想娶的女子，但是朕也絕了你們的狂妄念頭。先帝與朕都是四阿哥，這一脈相承的福氣，你們便不用癡心妄想了。朕只當(dāng)再沒這個兒子！”皇帝再未看玉妍一眼，以決絕的姿態(tài)背身道：“李玉！拖她回啟祥宮，朕再不想見她！”

    第十四章 傷金

    這一年的夏天，便隨著金玉妍的徹底失寵忽忽而過，漫漫沉寂了下去。

    如懿的再度有孕，讓皇帝幾乎將她捧在了手心里，連太后亦感嘆:“皇后年歲不小，這幾年接連有孕，可見圣眷隆重，真當(dāng)羨煞宮中殯妃了?！?/br>
    這話倒是真的。大約是璟兕的早夭，又緊接著懷上了腹中這個孩子，連皇帝都與如懿并頭耳語，總覺得是璟兕又回來了。而欽天監(jiān)更是進(jìn)言，道:“天上紫微星泛出紫光，乃是祥瑞之兆，皇后娘娘這一胎，必定是上承天心，下安宗兆的祥瑞之胎，貴不可言。”

    欽天監(jiān)素來觀察天象，預(yù)知禍福，皇帝十分相信。且璟兕與六公主夭折后，皇帝也極盼望如她腹中的孩子能帶來更多的歡喜，沖一沖宮中的悲怨之氣故而更是大喜過望。這樣的愛寵和憐憫，讓皇帝待如懿如珠似寶，若非有緊急朝務(wù)，必定每日都來陪如懿用膳說話。

    如懿雖不十分相信欽天監(jiān)的喜報，總以為又幾分阿諛奉承討得皇帝歡心的意思，卻也不說破，只是一笑而已。

    宮中都沉浸在中宮有喜的喜慶之中，渾然忘記還有金玉妍這個人了。

    秋風(fēng)颯颯，紅葉落索。寒霜滿天，霰雪如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