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答應(yīng)著，一臉歡愉得體：“豫嬪既得皇上心意，臣妾一定會好好辦妥封妃之事，務(wù)求體面風(fēng)光?！?/br>
    皇帝走后，如懿便喚來豫嬪密密商量封妃之事。如懿的謙和之色，讓豫嬪愈加得意，連容珮奉上的一對金風(fēng)雙頭珊瑚珠釵亦不客氣地笑納：“皇后娘娘如此厚愛，臣妾也不敢推辭了?！?/br>
    如懿含笑：“本宮年紀(jì)漸長，看你們幾個年輕的伺候皇上如此妥帖，本宮自然高興?！?/br>
    外頭有樂聲傳進(jìn)，如絲如縷，悠揚清逸，反反復(fù)復(fù)只唱著同一首曲子。

    “寶髻偏宜宮樣，蓮臉嫩，體紅香。眉黛不須張敞畫，天教入鬟長。莫倚傾國貌，嫁取個，有情郎。彼此當(dāng)年少，莫負(fù)好時光?！?/br>
    “……莫倚傾國貌，嫁取個，有情郎。彼此當(dāng)年少，莫負(fù)好時光。如懿聞聲側(cè)耳傾聽，不禁輕吟淺唱。

    豫嬪聽了數(shù)遍，也生了好奇之心：“怎么皇后娘娘根喜歡這首歌么？外頭的歌姬一直在唱這首呢?！?/br>
    如懿溫柔的面龐泛起無限悵惘：“這酋曲子是唐玄宗的《好時光》。本宮與皇上多年相處，皇上最愛在晨起時分這首曲予。如今本宮年長，不比你們時時能見到皇上，所以喚來歌姬解悶罷了．”

    豫嬪“哎喲”一聲，眸中晶亮一轉(zhuǎn)，側(cè)耳聽了片刻，掩唇笑道：“娘娘是中宮皇后，怎么會見不到皇上？可是怪臣妾陪著皇上太多么？”

    如懿撫著云鬢青絲，苦笑道：“色衰而愛弛，每曰晨起看見新生的白發(fā)，就提醒著本宮青春不再。而太年輕的女子，嬌縱任性，皇上也未必喜歡。如你這般解風(fēng)情，又有大家名門的尊貴，最合皇上心意。所以新人里頭，皇上也只屬意你封妃。”

    容珮忍不住插嘴：“是呢。令妃娘娘入宮多年，兒女成群，也不過是妃位。

    小主真是前途無量?！?/br>
    如懿越發(fā)器重，扶住豫嬪的雙手：“冊封禮的事本宮會為你安排好，一定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享受博爾濟(jì)吉特氏該享受的榮耀?！?/br>
    豫嬪飽滿如銀月盤的臉上洋溢著無可掩飾的喜悅，欠身告退：  “那便多謝皇后娘娘了?！?/br>
    她說罷，便扶了侍女的手大剌刺離去。容珮見她這般，憂色忡忡道：“皇后娘娘近日愛聽這首曲子也罷了，怎么好好的讓豫嬪聽去，窺知了皇上和娘娘的喜好。好沒意思?！?/br>
    “有沒有意思，不在這一時！”如懿輕輕一笑，“如今本宮算是知道豫嬪的好處了，待字閨中久了，竟是個婦人的體貌，稚童的腦子。難怪是男人都會喜歡。”她側(cè)首取過一把小銀剪子，看著鏤雕云龍碧玉瓶中供著一捧捧碧桃花，挑了數(shù)段有致之枝，——利落剪下，輕輕哼唱：“莫倚傾國貌，嫁取個，有情郎。

    鍍此當(dāng)年少，莫負(fù)好時光……”

    第三十章 香見歡

    豫嬪的封妃之日是在三月初一。內(nèi)務(wù)府早就將妃位的袍服衣冠送入永和宮中。

    “寶髻偏宜宮樣，蓮臉嫩，體紅香。眉黛不須張敞畫，天教人鬢長。奠倚傾國貌，嫁取個，有情郎。彼此當(dāng)年少，莫負(fù)好時光?！?/br>
    豫妃輕輕哼唱，歌聲悠悠蕩蕩，情意脈脈，回蕩在永和宮的朱墻紅壁之下，裊裊回旋無盡。

    那歌聲，直直挑起了皇帝心底的隱痛。幾乎是在同一瞬間，豫妃聽到了皇帝的怒吼：  “你在胡唱些什么？”

    豫妃驚得手中的象牙玉梳也落在了地上，慌忙伏身跪拜：“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喝道：“哪兒學(xué)來這些東西？好好一個蒙古女子，學(xué)什么唱詞？”

    豫妃慌慌張張道：“皇上恕罪。臣妾只是見皇上喜歡聽令妃唱昆曲，又雅好詞曲，所以向南府學(xué)了這首曲子。臣妾，臣妾……”

    她訥訥分辯，正在精心修飾中的面龐帶著茫然無知的驚惶露露在皇帝眼前，也露出她真實年紀(jì)帶來的眼角細(xì)細(xì)的紋路和微微松弛的肌膚。

    再如何用心遮掩，初老的痕跡，如何敵得過宮中眾多風(fēng)華正艷的臉。何況是這樣新妝正半的臉容，本就是半成的俏麗。

    皇帝厲聲喝道：“什么彼此當(dāng)年少，莫負(fù)好時光！朕是年近五十，但你也是三十老女。難道嫁與朕，便是委屈了你了么？”豫妃惶惶然，正仰起面來要申辯，皇帝狠狠啐了一口在她面上，“別人想著要年少郎君也罷了，憑你都三十歲了，朕是看在大清數(shù)位皇后都出身博爾濟(jì)吉特氏的分兒上才格外優(yōu)容與你，卻縱得你這般不知廉恥，癡心妄想！”

    李玉在旁跪勸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br>
    皇帝氣得喉中發(fā)喘，提足便走，只留豫妃軟癱在地，嚶嚶哭泣。

    皇帝氣沖沖走出永和宮，正遇見宮外的如懿，不覺微微一怔：  “皇后怎么來了？”

    如懿的眼里半含著感慨與情動：“臣妾方從茶庫過來，選了些六安進(jìn)貢的瓜片，是皇上喜歡喝的。誰知經(jīng)過永和宮，聽見里頭有人唱《好時光》，不覺便停住了。”

    記憶牽扯的瞬間，皇帝臉龐的線條慢慢柔和下來，緩聲道：  “這首歌，是你當(dāng)年最愛唱的?！?/br>
    如懿微微頷首，隱隱有淚光盈然：“是臣妾初嫁與皇上時，皇上教給臣妾的。眉黛不須張敞畫，天教入鬢長。所以臣妾畫眉的時候，總記得當(dāng)年皇上為臣妾描眉的光景?！庇写猴L(fēng)輕緩拂面，記憶里的畫面總帶著淺粉的杏桃色，迷迷蒙蒙，是最好的時光。她黯然道：“原來如今，豫妃也會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