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學第一天，老師在講臺上問她，換了個生活環(huán)境，有沒有不習慣？

    她脫口而出說有啊，這里的學校不給穿拖鞋，不能像以前一樣撒腳丫子到處跑，可太難受了。

    結(jié)果惹來全班哄堂大笑。

    課間休息，她聽見走廊里一群女孩子在議論：你們受得了她說話嗎？那口音也太奇怪了，像鄉(xiāng)下來的。rdquo;

    什么叫像，就是好不好？穿得也很俗，有錢都不知道怎么花的土老帽。rdquo;

    那讓她爸買個能給她撒腳丫子跑的學校呀！rdquo;

    夢里的她沒有像當年一樣躲到樓梯間偷哭，然后在爸爸問她是不是被欺負了的時候，說自己只是想家了，而是像今天的她一樣，走到那些人面前對她們揚起了手。

    也就是這時，夢境變得光怪陸離起來。

    像是搭好的布景破了個洞，刺眼的燈光突然闖入，消毒藥水的味道四下蔓延，無數(shù)種雜亂的聲音忽高忽低地鉆入耳膜mdash;mdash;救護車的鳴笛，孩子的啼哭，治療車碰撞床欄激起的清響，最后是兩個男聲。

    小程總，這邊有我，您先回國展中心吧。rdquo;

    嗯。rdquo;

    下一刻，徐翹高高揚起的手啪rdquo;一聲落到了實處。

    剛轉(zhuǎn)過身的程浪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掌怔得滯了滯，才回頭望向病床上的罪魁禍首。

    徐翹活生生把自己打醒了，正思忖趙寶星的臉手感怎么這么棒，緊實之中居然還帶了一絲Q彈，睜眼就見自己的手在半空張牙舞爪著，咫尺之遙處，是程浪的臀部。

    程浪俯視著她，一慣得體從容的面容現(xiàn)出了一絲不太平靜的裂縫。

    徐翹懵懂地回看他，迷迷糊糊眨了兩下眼。

    高瑞嚇得打了個冷嗝，花了一秒鐘理清前因后果，慌忙圓場：徐小姐醒了？您剛剛突然暈倒，這會兒正在急診輸液hellip;hellip;rdquo;他裝得若無其事，想替兩人把這僵持的一幕揭過去，看向徐翹扎著針的手背時，卻發(fā)現(xiàn)沒法揭，啊，等等，您剛才用這只手打了小程總嗎？rdquo;

    徐翹把右手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往回縮：是hellip;hellip;嗎？我不知道耶hellip;hellip;rdquo;

    被高瑞一提醒，程浪回過神來，閉了閉眼壓下那點復雜的情緒和不適感：叫人看看滑針了沒。rdquo;

    護士匆匆過來檢查，一邊說著怎么這么不小心rdquo;一邊利索地把針頭拔了。

    這一剎的痛意讓徐翹徹底醒了神，眼看護士要重新扎針，她一把抽回手，從床上撐坐起來：等會兒hellip;hellip;這什么針啊，一定要打嗎？rdquo;

    葡萄糖，rdquo;急診的護士忙得腳不沾地，態(tài)度自然不太客氣，小姐，配合下，別耽誤我工作。rdquo;

    你去管其他病人，我不打了還不行嗎？rdquo;徐翹死死摁著手背，癟著嘴打商量。

    護士看了眼血糖監(jiān)測儀，對一旁程浪說：基本穩(wěn)定了，不打也行，家屬沒意見的話。rdquo;

    打。rdquo;

    他不是我家屬！rdquo;徐翹扭頭瞪程浪，護士都說可以不打了，你干嗎呀？rdquo;

    抱歉，護士小姐，rdquo;程浪沒回答她，只跟護士說，麻煩你繼續(xù)給她輸液。rdquo;

    徐翹還想掙扎，聽見一簾之隔外，旁邊床位在喊護士，不好再僵持，咬咬牙伸出右手，視死如歸地撇過頭：那，那給我打輕點啊hellip;hellip;rdquo;

    程浪抄起搭在臂彎的西裝，兜在她腦袋上。

    hellip;hellip;rdquo;電視劇里可不是這么給女主角捂眼睛的。怎么著，發(fā)現(xiàn)她呼巴掌戰(zhàn)斗力超群就覺得不需要對她憐香惜玉了嗎？

    徐翹被厚重的西裝蒙了一頭一臉，什么也看不見，感覺到護士在給她綁壓脈帶，另一只手慌里慌張地往身邊胡亂一陣摸索。

    程浪垂了垂眼，朝后避讓。

    護士這時候倒站在徐翹這邊了：哎這男朋友怎么當?shù)模慷闶裁茨?，手倒是給她抓著啊。rdquo;

    徐翹：？！rdquo;雖然不是男朋友但這男人怎么回事？

    程浪：hellip;hellip;rdquo;這種事還有說出來的？

    高瑞趁徐翹看不見，立刻偷天換日地把自己的胳膊遞到了她手邊。

    哪知徐翹碰著以后，嫌棄地推開了程浪rdquo;：不要了！rdquo;

    程浪虛虛指指高瑞，還沒對他的多事表達不滿，忽然聽見一陣碎碎念透過西裝布料傳出來：老師讓小明用lsquo;有，有，還有rsquo;造句，小明回答說mdash;mdash;昨天去外婆家做客，外婆給了我一只雞腿，我吃完后問還有嗎，外婆說，有，有，還有！rdquo;

    程浪、高瑞、護士：？rdquo;

    徐翹手指緊揪著床單，嘴里以一種掩耳盜鈴的氣勢越念越大聲，大有只要我笑話講得夠快，針就扎不痛我rdquo;的意思：巡房的護士看到病人在喝酒，提醒他mdash;mdash;小心肝！病人笑著回mdash;mdash;小寶貝！rdquo;她講到這里，聽護士和高瑞窸窸窣窣笑個不停，不滿地掀開西裝，怎么還不扎？趁我不注意趕緊扎下去呀！rdquo;

    護士麻利地推了一針，松開壓脈帶：不好意思，這笑話太有趣了。rdquo;

    徐翹眨眨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委屈而泛紅的眼：這是我講給自己聽的呢hellip;hellip;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