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津又無話，看了會兒地面，忽問：你愛他么？rdquo;

    蘇穎指尖一抖，顯然被這個字眼嚇到了，紙巾在掌心揉成團，卻故意擰著眉毛：誒呦，真酸，倒牙。rdquo;

    顧津表情有些嚴肅，斟酌著說：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也盼著顧念過得好hellip;hellip;只是不想你太草率，婚姻最起碼要建立在感情的基礎(chǔ)上，你們認識時間不算長，我怕hellip;hellip;rdquo;她沒有說下去。

    蘇穎倚著桌沿，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年輕時肆意瘋狂那叫愛，能延續(xù)下來的也叫愛，就像你和李道。rdquo;她攤攤手：人都死了，半輩子也快過去，現(xiàn)在我三十歲，還談什么愛呢。他條件足夠好，人品說得過去，關(guān)鍵也想重新建立家庭，不像隨便玩玩。搭伙過日子夠用了。rdquo;

    可是hellip;hellip;rdquo;

    我就是想馬上離開這兒。rdquo;

    顧津怔住。

    蘇穎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緩了緩語氣：不是因為你們，是我自己的問題hellip;hellip;有時候我就想，這世界太不公平，那次他們五個人一起做事，最后李道平安，許大衛(wèi)平安，所有人都平安，偏偏顧維死了。前幾年還好些，自打李道出獄來找你，許大衛(wèi)那混蛋也跟來湊熱鬧，我就特不想見到他們。我經(jīng)常告訴自己向前看，要積極要樂觀，把日子往好了過，但他們總是把我拉回過去，想那些痛苦的經(jīng)歷，然后我又得安慰自己，不停給自己打氣。就這樣，來回重復(fù)。rdquo;她輕嘆口氣：我有點累，想重新選擇一條路，找個男人，看我沒他顧維能不能過得好。怎么說呢，總覺著不能認命，想把下半輩子過出點名堂，對自己好點兒。rdquo;蘇穎說：恰好遇見他，那就他吧。rdquo;

    這些話蘇穎從未對人說起，她總是嘻嘻哈哈，樂觀到讓顧津忽略了女人天生就軟弱，她清楚卻無法體會單親mama的不易，或許某一時刻，她也想找個寬闊的胸膛靠一靠，哪怕陌生人都好。

    顧津低著頭，半晌，眼淚禁不住掉下來。

    蘇穎哪想到會把她說哭，趕緊過去抱住她，忍不住直樂：當媽的人了，怎么說哭就哭呢。rdquo;

    hellip;hellip;對不起。rdquo;

    傻吧你，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啊。rdquo;

    是我們一家對不住你，當初就不該自私讓你把孩子生下來hellip;hellip;rdquo;

    噓！rdquo;蘇穎一巴掌拍她背上：別說這種話，沒他保不準更糟糕呢。rdquo;

    顧津吸吸鼻子：我舍不得你們。rdquo;

    顧念放假我就帶他回來，三小時車程，不遠的?？傊惴判?，我能照顧好自己，也絕對不會讓顧念受丁點委屈。rdquo;蘇穎頓了頓，他永遠都姓顧，你也永遠是他姑姑。rdquo;

    轉(zhuǎn)天是周六，蘇穎沒開店，大清早管趙旭炎借了車，帶顧念去城里好好玩一天。

    自從事故發(fā)生以后，蘇穎開車不那么沖了，尤其靠近大車時格外留神。往往事兒臨到身上才知道，沒人不怕死。

    其實這次蘇穎有話同顧念講，只是這個問題不知如何開口。

    平時出來的機會少，小顧念話癆一樣說個不停，顯得很高興。

    蘇穎心不在焉，轉(zhuǎn)頭看看他，借機試探著問：如果有一天，mama帶你去別的城市生活，你會怎么樣？rdquo;

    去哪里？rdquo;

    邱化市。rdquo;

    顧念轉(zhuǎn)過身來，想了想：不太想去。rdquo;

    為什么呢？rdquo;

    我得上學(xué)呀，老師不讓缺課，而且我班男生和我關(guān)系可好了。rdquo;

    蘇穎咬了下唇：如果邱化市的學(xué)校更好更大，朋友也比原來多，你會不會改變主意？rdquo;

    有缺陷的原生家庭會使孩子較同齡人更敏感，顧念隱約察覺到什么，整個人安靜下來，小聲問：那見不到姑姑和姑父呢？rdquo;

    蘇穎手心沁著汗，我們可以放假再回來。rdquo;

    好一會兒，顧念沒說話，他低下頭默默擺弄著手指，嘴巴也不知不覺噘起來。

    蘇穎突然萌生退意，沒什么比兒子的感受更重要，只要他覺得現(xiàn)在很好，自己也別瞎折騰了。

    卻在這時，顧念忽然轉(zhuǎn)頭看她，揚起個大大的笑容：mama去哪兒我就去哪兒。rdquo;

    蘇穎手中的方向盤被汗打濕，越發(fā)握不緊，卻笑著問：真心話？rdquo;

    那當然。rdquo;他又恢復(fù)到剛才的雀躍狀態(tài)：因為mama最重要。rdquo;

    蘇穎當即說不出話來。

    顧念有時懂事的叫人心疼，曾經(jīng)很多次，他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能讓蘇穎難受很久，比如摔倒時他說我不哭r(nóng)dquo;，或是忙碌中他的一句我不搗亂，就想陪陪你rdquo;。

    蘇穎覺得虧欠這個孩子太多太多，所以一直用她的全部來彌補他家庭上的缺失。做出這個選擇，或許是她最自私的一次，也是這時候，蘇穎在心中告訴自己，即便生活發(fā)生變化，也只許顧念生活的更好，她會說到做到。

    蘇穎快速捏捏他的臉，輕聲輕語：你也是。在mama心中，顧念最重要。rdquo;

    兩人對視一眼，不禁大笑起來，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后來尋著機會蘇穎又提過一次，這回更直接些，問他介不介意和別人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