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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雍樂忍不住抬手觸碰床上人的肌膚。 還有溫?zé)帷?/br> 他簡直更懷疑了,這個人是真的死了嗎?再也回不來了嗎? 沈雍樂終于沒忍住,轉(zhuǎn)頭問床邊的小毛:“他……” 然而隨著他轉(zhuǎn)頭的動作,卻見兩顆水珠落在了岳星梧平靜的睡臉上。 沈雍樂一怔。 他抬手抹了抹,覺得那水珠比床上“睡著的人”臉頰燙多了,燙得人心頭發(fā)酸。 “啪嗒啪嗒”更多的水珠落了下來,像是因為察覺了主人的想法,意圖將那張臉重新溫暖起來。 莫覺伸出手,無聲地從背后抱住了他。 沈雍樂喉頭哽咽,半晌才堅持啞聲問完:“他真的……死了嗎?” 他已經(jīng)滿臉都是淚。 根本無需人回答,其實早已知曉了答案。 沈雍樂抿著唇,倔強地握住岳星梧已然冷下去的首:“我不信。” 他任性道,“不可能的,根本解釋不通,我不相信……” 小毛的眼睛早就哭腫了,在兩人進來前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淚,聞言也繃不住了,嗚嗚咬著牙,拼命仰頭不讓眼淚掉下來。 可惜終究被沈雍樂幾句話破了防。 一米八幾的鐵血戰(zhàn)士,哭得像個小孩子。 周邊一圈熟面孔都控制不住紅了眼,有幾個直接轉(zhuǎn)身沖出了病房,顯然是不想在人前掉眼淚。 莫覺嗓子也啞了,轉(zhuǎn)頭點了另一個哭到哽咽的隊員:“駱長洲?!?/br> 那人立刻條件反射,帶著哭腔立正:“到!” 莫覺:“報告經(jīng)過?!?/br> 兩人趕來的路上,莫覺其實已經(jīng)知道了大概。 岳星梧跟當(dāng)初的沈雍樂一樣,是玩普通游戲時突然進入的阿克夏,之后應(yīng)該是直接在末日游戲中遭遇死亡。 那場副本岳星梧并沒來得及開直播,眾人甚至一開始都不知道他進的是阿克夏游戲,看他出來后一切正常,便也沒放在心上。 然而不到一天,岳星梧就在日常訓(xùn)練過程中心臟驟停。 旁邊的隊員一秒沒耽誤開始給他做CPR急救,更有人第一時間取來配備的AED(自動體外除顫器)幫助除顫和心肺復(fù)蘇,甚至在黃金四分鐘內(nèi),就已經(jīng)有羽嘉的醫(yī)生趕到了現(xiàn)場…… “然而都沒有用,”駱長洲邊抹眼淚邊道,“星梧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br> 小毛跟岳星梧關(guān)系最好,明顯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他抽噎著喊了報告,說要去網(wǎng)上找找有沒有參加同一個副本的人直播,在得到莫覺允許后,飛速轉(zhuǎn)身跑出了病房。 現(xiàn)在想來,岳星梧出副本后的狀態(tài)其實并非毫無異常。 駱長洲皺著眉:“我記得我還問了一句,星梧卻說自己不太記得游戲劇情了?!?/br> 羽嘉成立之后,幾乎所有隊員都多了“通關(guān)《嚴(yán)禁崩人設(shè)》游戲或無評級副本”的日常任務(wù),也會在出游戲后互相交流這次的主線和關(guān)卡。 但岳星梧這次出來后,卻完全沒提在副本里經(jīng)歷過什么,他依舊開朗,跟隊友沒心沒肺地開著玩笑…… “但他肯定是記得的,”有人啞聲補充,“他把之前說要過幾天寄給家里人的東西加急寄了出去,還用小紙條寫了所有賬號密碼貼在了電腦上,說是記性不好,怕以后忘了?!?/br> “還有給老大和樂神通關(guān)B級副本的慶祝視頻——那小子從一個月前就開始做了,是你倆之前通關(guān)副本的直播剪輯?!?/br> “他昨晚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開始通宵趕工,今早還非要將成品備份一份放在小毛那里……” 岳星梧好像從一開始就從沒有想過兩人會過不了B級副本,因此早早就計劃好了要送什么禮物給兩人慶祝。 “還有他今早……本來突然說要請年假回老家,是老大說讓他做完日常訓(xùn)練再走……”那人聲音哽咽得越來越厲害,幾乎要說不下去了,“如果老大早上真的放他走了,他會不會就是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一個人悄悄地……” 沈雍樂也要聽不下去了。 岳星梧如果真的記得在游戲里死亡的事,才更加殘忍。 他維持著毫無異狀的樣子與大家笑鬧,心底卻大概在悄悄與每個人告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一分鐘都是倒計時…… 沈雍樂還記得自己曾經(jīng)看到過一個有機汞中毒的紀(jì)錄片。 起因只是科研人員隔著首套沾上了一滴有機汞,因為目測試劑并未穿透手套便沒有在意。 然而等察覺出自己各類“疲勞引起的小毛病”的真正病因,一切已然為時已晚。 大腦組成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60%都是脂質(zhì),親脂性有機汞已然侵入了他的整個大腦,產(chǎn)生自由基,氧化形成蛋白聚合,殺死神經(jīng)元破壞髓鞘,導(dǎo)致他整個神經(jīng)系統(tǒng)開始急速衰退。 這是一個,可以計算到自己死期的人,他清楚地看到死亡一步步臨近,眼睜睜看著自己從協(xié)調(diào)系統(tǒng)、平衡系統(tǒng)、到視覺系統(tǒng)、觸覺系統(tǒng)……飛快崩潰瓦解。 這是極其讓人充滿無力感與絕望感的過程,因為一切崩壞都發(fā)生的太快,不像普通病癥那樣有掙扎與治療的機會,也沒有留給人從容接受死亡的余裕。 特別是當(dāng)你還有你愛或愛你的人,他們拼盡努力,想要哪怕更多一秒地與你相守…… 沈雍樂其實已經(jīng)記不太清楚那個紀(jì)錄片中具體的情節(jié),但大約是當(dāng)初留下的印象太深,僅僅只是想到這個可能性,就足以讓他難受得胸口發(f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