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著曲諳的腰帶，往兩旁張望，像貪玩的孩子，曲諳也學(xué)他的樣子，聲音卻是緊張兮兮：“一定是那些人。怎么辦？偏院的人在附近嗎？”

    “剛才路過了兩個，不會武，找他們沒用?！笨赵坡涞?。

    “那我們快去找段先生！”

    空云落神色一陰，“用不著他，我也能做到?！?/br>
    “什么？”

    “他們加快了，跟緊我的步子。”空云落道，他們在人群中如游蛇一般，曲諳手心出汗，心弦緊繃，不敢出一點差錯，空云落表現(xiàn)得過于鎮(zhèn)定，讓他情不自禁的去遵從，乃至于最后他被帶進(jìn)了一條暗巷也是后知后覺。

    “洛洛，這、這里是哪兒？”曲諳心有疑云，卻也不得不繼續(xù)跟著。

    空云落不語，巷子里人際罕至，他能清楚聽到多出來的腳步聲，一輕二重，三個人，小嘍啰。

    黑漆漆的巷子像個迷宮，彎彎繞繞好一會兒，他們來到了死路，但卻有把梯子倚在墻邊，空云落催道：“快上去。”

    曲諳驚，“你怎么知道這里有……”

    “少廢話?！?/br>
    曲諳卻抱起空云落把他往梯子上放，“你先上。”

    空云落嘴唇微抿，利落地爬了上去，曲諳不敢磨蹭，也跟著往上爬。梯子的頂端是一個小庫房的屋頂，中間有個凹陷的小平臺可以躲人，只要把身子壓低，這樣的夜晚難以被發(fā)現(xiàn)。

    曲諳剛爬上來，空云落就示意他蹲下/身躲在這里，叮囑道：“在這呆著別亂動，我沒回來，不要出來。”

    說罷，也不給曲諳回答的機(jī)會，他轉(zhuǎn)身就跑，曲諳下意識伸手要拉，卻連他的衣角也摸不到。

    空云落跑到房檐邊也毫不停頓，竟是縱身一躍，曲諳倉皇起身，只看到空云落墜落的一瞬。

    “洛洛！”曲諳失聲道，他顧不上空云落說的話，想要追過去，卻聽一聲竹木的倒地的巨響。

    是梯子，空云落還把梯子弄倒了！

    曲諳手腳并用才能在濕滑的屋頂保持平衡，他往下望，只有月光投落迷蒙光輝，不見人影。

    “洛……”他想叫，又不敢叫，如果他把那些人引過來了該怎么辦？洛洛到底想做什么？他要怎么做才對？

    他無可奈何，萬念俱灰地坐了下來，手不自覺握成拳，惱怒地砸了下去，手磕在瓦片上，一下就紅了。

    他無奈于自己的弱小，懊悔于自己的松懈，也對空云落又擔(dān)心又生氣，情緒復(fù)雜又紊亂，像是一鍋成分混亂的藥材，沸騰著要爆炸。

    “唔……”曲諳咬牙低頭，心臟又在疼，仿佛有只手在不斷用力地握著。

    洛洛你不能有事。曲諳悶悶地抽氣，月光下他的輪廓淌過一滴晶瑩，他的肩在發(fā)抖。

    不能有事。

    空云落故意加重自己的腳步聲，果不其然，在他從拐角走出來之前，那些人先停了下來。

    “讓我們一通好找，方才躲得那么靈活，怎么如今又乖乖出來了？”中間瘦高男人諷道。

    “跟他廢話作甚！”右邊的人沖道，他被這兩條小魚戲耍，正火著。

    “上頭說了，曲公子體弱易折，要我們小心對待?！笔莞吣腥说?，“曲公子，還是自己出來吧?！?/br>
    空云落提息，將聲音壓粗，“夜血門為何要對我出手？”

    “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br>
    東西？

    空云落眉頭微蹙，忽然一把刀迎面向他揮來，他足見輕點，像被風(fēng)吹起的葉子般輕盈，半空翻轉(zhuǎn)，落在了那人的身后。

    “竟是個小孩！”

    “曲諳何在？”

    空云落冷然視之，“只派你們這些下三濫來，是那東西不足掛齒，還是夜血門沒落不堪？”

    “小孩有兩下子?！睋]刀那人陰險笑道，“但到底只是個小孩，方才不過試探，這次我看你還有什么花招——”

    話音未落，他的刀迅猛砍下來，力道與速度都比剛才那刀強(qiáng)了數(shù)倍。

    但空云落臉色絲毫不變，肩膀一動，帶動全身側(cè)移，刀刃從他面前落下，接著他傾身相前，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二者的手對比強(qiáng)烈，那小手一翻，便聽咔嚓一聲脆響，大刀落地。

    “啊啊??！”那人捧著手痛叫。

    瘦高男人沉下臉，“你到底什么來歷？”

    空云落不語，他反撿起大刀，這把刀至少二十斤重，他剛上手還有些吃力，但揮動幾下便已順手。

    三個成年男人和一個持刀小孩竟形成對峙，小孩稚氣可愛的面容與他漠然沉靜的神情反差突兀，他身上滲透出的陰寒冷意，居然讓三人忍不住生怯。

    世上怎會有森然死氣如此重的孩童……他是凡間的人嗎？

    而此時，夜空突然傳來了飛鳥振翅的騰騰聲，繼而是“桀桀”兩聲奇怪的鳥叫。

    那三人聽聞神色微變，瘦高男人對空云落道：“今日算你好運，得留一命。我們走?！?/br>
    “走？”空云落抬眼，視線自下而上，卻不卑弱，反而像附身攀緣而上的毒蛇，“問過我了么？”

    曲諳正嘗試著下去，可奈何房頂離地下至少三米，又沒什么手扶落腳的地方，除了愣跳沒別的辦法，但他要是跳了，也一樣動不了。

    他隱約還能聽到街上熱鬧繁華的聲音，相隔不遠(yuǎn)的他卻在受著等待的煎熬。

    除了等，他什么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