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空云落則對曲諳的生疏禮貌越加不滿,他的不滿通常用冷漠與漠視表達出來,若是往常的曲諳,早就賠笑將他融化,但現(xiàn)在的曲諳只會不停后退。 他們倆的思維雖不在一個頻道,但行動倒是同頻——都不開口。 曲諳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和角度,空云落是泄憤似的冷落。 總之,兩人都不好受。 曲諳許多時候都在擺弄他的小植物,院子里的巖青草長勢不錯,放眼望去一片新綠,小院不再和荒涼沾邊。他還去西仁堂要了些藥草種子,雖這不合規(guī)矩,但偏院無人不知曲諳的靠山,再說他要的不過是尋常銀線花和七白榆,做不出手腳,便大方給了他。 于是竹屋前多了近十個盆栽,曲諳每天都澆水松土,偶爾還對著冒芽的藥草自言自語,仿佛對空云落視若無睹。 空云落報復的方法,就是故意踩踏巖青草,還用彈弓打碎了一個盆栽。 曲諳一次也沒說過他,也不問他為什么,只是平靜的收拾起來,把種子移植到另一個地方。 這一刻空云落無比清晰的感受到,曲諳不在乎他了。 蕭責又來了,他坐下沒多久便直奔主題。 “藥方我已讓蠱師過目,蠱師說從未見過如此復雜的方子,一張聞所未聞的藥方,曲公子,你可能確保萬無一失?” “我能?!鼻O道。 蕭責直視著曲諳的眼睛,直白無比的在觀察他是否說謊。 曲諳十分坦蕩,神情輕松。 “可你說的三個重要珍材,出了玄參派的藥玉尚且可得,但那望懸草乃極寒之物,無法離開望懸湖,這么多年來也未曾出世。而雙尾赤霞蜥更是話本中的毒獸,也從未有人見過。這如何解釋?” “望懸草的難在于它長于望懸湖的湖心,那里水深近五十丈,刺骨冰寒,常人根本潛不到底,且草帶寒毒,徒手觸碰后果不堪設想,所以無法摘取。雙尾赤霞蜥在佘林谷深處,它確實不好對付,全身是毒,要是不小心碰到,也會在一炷香之內身亡?!鼻O道,“不過我也知道克制它的方法,讓我想想……” “我原以為曲公子僅是官家少爺,卻不知你如此博聞強記,看來是蕭某小瞧了。”蕭責道。 曲諳只干笑,“看過的書多些罷了……” 蕭責略有深意地點頭,曲諳苦想如何解雙尾赤霞蜥的毒時,他與空云落走到了屋外商談。 “莊主,這幾日下來您可從他身上探查出什么?”蕭責問。 “他對我設有防備?!笨赵坡淅涞馈?/br> 蕭責皺眉,“這么說,曲諳不可信?” “不可全信。”空云落道,“他所給的藥方,可以一試。溯時蠱的記載只有只言片語,曲諳所給的消息是突破口,是真是假,試過便知?!?/br> “若是假……” “假,大不了一死?!笨赵坡涞溃拔視阍?。” “屬下無能?!笔捸焼蜗ス虻亍?/br> 空云落并不怪他,溯時蠱非常物,就算翻遍了噬蠱宗的老底,能找到與之相關的東西也不會比他們所知的多,況且他的仇家遍布華風大陸,在海中找一滴水,難比登天。 “方懷璧的下落有何進展?”空云落問。 “他沒有離開西平鎮(zhèn),但行蹤詭譎,難以掌控?!?/br> “他很快就會再出現(xiàn)?!笨赵坡涞溃皩脮r活捉,我有事要問他?!?/br> “是?!笔捸煹溃扒f主,曲諳有疑,您便隨我離開罷?!?/br> “不必?!笨赵坡淅渲?,“曲諳是關鍵一環(huán),必須呆在我的眼中。對了,楓欒果你帶了嗎?” “帶了?!笔捸熌贸霭咨\囊,里面裝著半包楓欒果,“楓欒果會縮短您復原期限,若非不得已之時,還請您莫要動用。” “知道了。”空云落道。 蕭責并未就留,他說會制定一個詳盡的計劃,拿了曲諳的解藥方子,走前還拜托曲諳多多照顧空云落。 曲諳露出了些許無奈的笑容,他還有話想問蕭責,但卻感覺得到空云落在后面冷冰冰地盯視,如芒在背。 曲諳目送蕭責離開后,悄悄提了口氣,回頭對空云落笑道:“開春便可派人去望懸湖,它們恰好都在南方,順利的話,六月之前就能做出解藥?!?/br> 空云落卻看他臉上勉強的笑容格外不順眼,漠然道:“不可能順利?!?/br> 曲諳被噎住,挫敗低下頭。 空云落撇了撇嘴,不作聲了。 曲諳道:“我去東膳房取飯。” 說完走出了屋子,他用力眨了幾下眼,背對著空云落的表情有些難過。 空云落實在忍不住,一腳踹開了凳子,他個頭雖小,但用力精準,凳子哐當滾了幾下,撞到了床腿。 他咬著內唇,表情氣憤又沮喪,曲諳對蕭責都笑得那么自然,可對他卻難看極了,他又沒做錯什么。 曲諳,我討厭你。 空云落從沒這么憋屈過,有時候他被魘住甚至想過干脆把曲諳殺了了事,但又舍不得。 那是他世上唯一的……哥哥。 空云落又得過去扶起凳子,彎腰時,他瞥到床底藏著一個包袱。 他目光一凝,將包袱拿出來,打開,里面是一件衣裳。 大片黑褐色的印記,就像被當面潑了一桶墨似的。 他認得這個,被他埋下去的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