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又是一年三月三

    又是一年三月三，風(fēng)箏飛滿天。(《沸騰文學(xué)網(wǎng)》)

    這天天上的王母要開蟠桃會(huì)，人間的小娘子們，也會(huì)換上美麗大膽的衣裙，鬢插華麗的頭飾、在白嫩嫩的額頭上，貼上細(xì)小jīng致的花鈿。

    時(shí)代推移到宋朝，女子的裝束以簡約含蓄為上，然而在三月三這天，小娘子們，卻都用最華麗的妝容打扮自己，亦不憚?dòng)诼冻霭啄鄣氖直?，線條完美的脖頸，因?yàn)檫@一天是女兒節(jié)，女孩子們郊游踏青、約會(huì)情郎的rì子。

    這個(gè)年代的少男少女們，雖不如唐朝那樣熱情奔放，胡搞亂搞，但仍可以享受zìyóu戀愛的甘美芬芳。

    從清晨開始，便有許許多多的女轎輕車、以及數(shù)目更多的少年男女，步行從眉州城的各處城門，涌向chūn光無限的郊外。此時(shí)正是盛chūn時(shí)節(jié)，徜徉山水間，只覺山sè如蛾，花光如頰，溫風(fēng)如酒，令人沉醉。

    少男少女們折翠簪紅，尋香選勝，找到中意的賞玩去處，放起風(fēng)箏，拋起繡球、追逐嬉戲……更有那些成雙成對的小男女，肩并著肩、手拉著手、徜徉在林間水濱、花迎野望間，或是呢喃細(xì)語、或是眉目傳情，若情到濃處，難以自禁，便尋一處帷幕蔽野，軒蓋成yīn之地，做一些愛做之事，便有嬌啼婉轉(zhuǎn)、樂不絕音……亦并非什么驚世駭俗之事。

    玩累了就在垂垂柳絲下，萬綠園圃旁，羅列杯盤，暢飲飽餐。小食販們?nèi)缬半S形伴著游興正濃的人們，大賣各種jīng致點(diǎn)心、酒水冷食……亦有兜售首飾頭面、水粉胭脂，jīng明的商販們自然知道，在今天這樣的rì子里，男子們必然要打腫臉充胖子，一博美人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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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處花草繁茂，綠水潺潺的平坦之處，圍著擺滿吃食的超大餐布，散坐著七八對青年男女。

    女孩子們?nèi)齼蓛傻亻e坐，有嬌笑著接過男伴采集的鮮花的，有用香帕幫男伴擦汗的，也有成雙成對促膝而坐，只管把柔情蜜意的話兒低低訴的。圣堂

    但總之，比起那些熱情奔放的同齡人，這伙男女卻要含蓄許多。尤其是還有兩個(gè)出眾的女子，只管坐在一起說話，并不理會(huì)邊上獻(xiàn)媚的蜂蝶們。

    那兩個(gè)女子都十七八歲，一個(gè)做新婦裝扮，生得儀容韶秀、落落大方。另一個(gè)云英未嫁，留著黑黑的劉海，生得眉目如畫，巧笑倩兮間，有著說不出的靈動(dòng)脫俗。

    她美目流轉(zhuǎn)、一顰一笑，都引得邊上一個(gè)衣著華麗的富貴公子，心境搖動(dòng)、神魂顛倒，可惜佳人對誰都好，就是對他不假辭sè。

    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邊上一個(gè)二十歲上下、濃眉大眼、豐神俊朗的男子，用手里的折扇拍拍他道：“雷兄，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得在我家找呢？”

    “子瞻，自打兩年前，我見過你家小妹，”那富貴公子轉(zhuǎn)回頭，一臉癡情道：“便覺著這世上一切女子都是庸脂俗粉，縱使芳草萋萋，又與我何干？”

    “倒也是一段癡情種子?！蹦潜唤凶诱暗?，自然是蘇軾，這年代，二十而字。今年chūn節(jié)之后，他便由自己的恩師兼岳父王方賜字‘子瞻’。

    那個(gè)新婦裝扮的女子，便是他的新婚妻子，蘇軾暗戀多年的王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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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我早說過，”蘇軾嘆口氣道：“我那妹子的心，早被人帶走了，你是得不到的?！?/br>
    “是，兩年前你便這樣說，”這姓雷的公子，叫雷方，乃是眉州知州雷簡夫之子，當(dāng)年雷知州在別郡做太守時(shí)，便與蘇洵過從甚密。兩年前移駕眉州，更是成了通家之好。雷方，也是那事見到小妹，便神魂顛倒至今：“可是我都打聽清楚了，那承事郎與柳家的婚約，至今仍未解除……”

    “……”蘇軾臉上的笑，一下子就凝固了。《沸騰文學(xué)網(wǎng)》

    “更何況，人家現(xiàn)在是智取昆侖關(guān)的青年英雄，歐陽公的得意門生，又與狄樞相乃忘年之交，連當(dāng)今官家也為他的書作序，風(fēng)頭正勁的人物！”雷方一臉替你家著急道：“人是會(huì)變的，你還當(dāng)他還是眉山縣的愣小子啊？！

    “不會(huì)的，”蘇軾搖搖頭，道：“你不了解他。”

    “那為何出川三年都不回來？”雷方一句話，便讓蘇軾無言以對。

    “雷公子當(dāng)出川是郊游?。俊碧K小妹其實(shí)一直聽著呢，這下終于忍不住，粉面薄嗔道：“千難萬難出去一趟，你聽誰說當(dāng)年就回來的？”

    “我聽你說的……”雷方是有公子脾氣的，頂一句，又馬上服軟道：“小妹，你原先可是說，他辦完事兒就回來的?！?/br>
    “要是歐陽公要收你為徒，你會(huì)急著回來么？

    “我……”

    “要是官家給你的書親自作序，并要由朝廷出版，你能急著回來么？”

    “我……”

    “要是走到哪里，都有一票士紳，等著給你接風(fēng)洗塵，拉著你游山玩水，你有辦法急著回來么？”

    “我……”雷方終于憋足了勁兒，道：“為了心上人……我會(huì)?！?/br>
    “你……”小妹輕咬著下唇，明顯神情一黯，冷笑道：“說話又不用負(fù)責(zé)……”

    “我說的是真的……”感到氣氛越來越緊張，蘇軾趕緊把雷方拉開道：“我們?nèi)ツ沁吅染?。?/br>
    “子瞻，你可相信我？”

    “我相信，有啥用，你又不喜歡我……”

    待雷方被拉走了，小妹憤憤輕吐出兩個(gè)字：“無聊！”

    王弗輕握著小姑的手道：“你沒事吧？”

    “他怎么說我都沒關(guān)系。”小妹氣道：“但說三哥一句，我就再也不理會(huì)他了?！眱扇瞬粌H是姑嫂，還是多年的同窗，自然無須諱言心事。

    ‘陳三郎哪輩子修來的福氣，’王弗心中嘆口一聲：‘竟讓我才貌雙全的妹子，看得比自己還重。’想到這，她便輕聲道：“下個(gè)月，就是你十八歲的生rì了……”

    “嗯……”小妹聞言，垂下修長的脖頸，粉面一片黯然。她摸了摸頭上的珠釵，這動(dòng)作，已經(jīng)重復(fù)了三年，早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

    從那人離開，至今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三年了……

    “家翁那邊，我們自然會(huì)幫著勸，”王弗柔柔一嘆道：“但你，也不能就這么枯等吧？”她的意是，是不是，你也別那么犟了？

    對于陳家遲遲不把那頭弄利索，耽誤他閨女的青chūn韶華，蘇洵自然極為氣憤，就差也立塊碑，讓陳家父子也臭名遠(yuǎn)揚(yáng)了。

    但因?yàn)橛邪四锏慕逃?xùn)，他不想再強(qiáng)迫女兒，所以才拖到現(xiàn)在。但蘇洵也是發(fā)了恨的，最晚最晚，等到小妹十八歲。哪怕十八歲過一天，他陳三郎也休想再見小妹一眼！

    這種情況下，父女關(guān)系自然好不到哪去。昔rì的閨蜜成了嫂子，無奈肩負(fù)起，不討人喜歡的說角sè，王弗最近沒少勸小妹，不要把心全放在別人身上，怎么也得自己留一點(diǎn)。

    “嗯，嫂子說得對?！北阋娦∶脜s點(diǎn)頭道：“他要是不回來……”

    “你就怎么著？”

    “我就收拾收拾去找他！”小妹俏臉上滿是堅(jiān)決道。

    “何必作踐自己呢?！蓖醺ビ挠囊粐@道：“我們女人，要對自己負(fù)責(zé)?。　?/br>
    “嫂子，這正是對自己負(fù)責(zé)！”小妹仰起頭，一雙眸子閃閃發(fā)光道：“對我們女人而言，難道還有，比抓住自己心上人更重要的事么？”

    “……”王弗無語半晌，終于還是小聲說道：“你就不怕見了面，他已經(jīng)變心了?！?/br>
    “不會(huì)的，”小妹笑起來，癡癡道：“他對我親口說過，讓‘我放心’，那我就放心，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再親口對我說什么……”小妹鼻頭一酸，淚就下來了，便輕輕打王弗一下道：“討厭，光想想，就像刀扎一樣?！?/br>
    “唉……”王弗輕輕攬著她的手臂，不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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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夕陽的余輝照在樹梢上，游玩一天、終于盡興的青年男女們，才醉步踉蹌地返回城去。山野間、草坪上、密林中，到處遺簪墜珥，珠翠縱橫，回蕩著nongnongchūn意。

    小妹他們一行人，是坐車來的，但不少人喝的都有些過，便提議走走醒酒?？粗绺缱诱?，在大嫂王弗的攙扶下，一邊高聲吟詩，一邊手舞足蹈。哥哥子由，則與二嫂史氏，在一旁相攜而笑……蘇洵的脾氣，是不耐搞兩次婚禮的，便讓兩個(gè)兒子一起辦了。

    給蘇轍配的，是蘇老泉表哥家的女兒，也是蘇轍的表姐，溫婉可親、知書達(dá)理，整rì聽不到夫妻倆說話，卻好得你儂我儂。

    在看別人，也是成雙成對，只有自己，形單影只，小妹不禁輕嘆一聲，望著滿天的彩霞，似乎幻化出那張可惡的面孔，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

    “小妹?！崩追接炙榔べ嚹樀臏惿蟻?，腆著臉道：“走累了吧，不妨上車歇一歇?！?/br>
    “弱不禁風(fēng)……”小妹給他一個(gè)白眼，加一個(gè)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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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差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