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四章 好家伙(上)
“是王爺自己多心了?!标愩∷市Φ溃骸巴鯛斏頌橘F國陛下座前第一重臣,得皮室軍扈從理所應(yīng)當,理所應(yīng)當?。 ?/br> “學士謬贊,小王惶恐……”耶律乙辛捋捋胡子,懇切道:“還請學士跟貴國解釋明白,以免誤會?!?/br> “好說好說?!标愩↑c頭微笑,又朝蕭峰致意道:“這次能得趙王和蕭大人聯(lián)袂而來,實在是榮幸,我家陛下定然十分高興?!币梢倚潦沁|國南院樞密使,封趙王,耶律洪基座下第一寵臣。蕭峰是遼國南院宣徽使,后族第一重臣,這兩位獨來一個便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竟然兩人同來,實在讓人意外。 “我大遼君臣皆敬仰南朝陛下,惟愿南朝陛下萬壽無疆,圣上特遣我二人前來,以表達這份心意?!币梢倚列Φ溃骸昂螞r小王頭遭出使,唯恐不周,這才特請了蕭大人同來?!?/br> “其實是下官迷戀南朝風物,才特特跟王爺討了個副使,”蕭峰笑道:“分明是假公濟私?!币萌艘积R大笑起來。 接著陳恪又問起遼國帝后、皇太叔等人安好。 耶律乙辛和蕭峰對視一下,后者笑道:“陛下龍jīng虎猛,四時捺缽,自然是極好的?;屎蠛芎?,皇太叔也很好……” 見他說得含含糊糊,陳恪便不再細問,不一時進了雄州城,請遼使入驛館歇息,晚上他將設(shè)宴款待,來rì啟程前往汴京。 東方世界最強大兩國間的邦交事務(wù),自然向來馬虎不得,何況人家是來給皇帝賀壽的賓,更要認真接待。從吃喝住行到安全保衛(wèi),都不得出半點差錯。好在陳恪半個月前就來到雄州城,還帶了曾布這個好幫手。 曾布這人嚴謹?shù)暮?,就接待細?wù)一件一件和二位上官仔細商量,直到他們覺得事事放心,這才安排下去。此刻遼使前來。接待起來自然行云流水,沒有半分差池。 但讓曾布有些失望的是,兩個遼使都有些心不在焉,住進jīng致舒適的貴賓房后,便打發(fā)他出來了。辛苦準備一頓,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回到自己人住的院子。見只有陳恪。曾布啐一口道:“這幫家伙莫不是冒充的?” “不會的。”陳恪給他斟杯茶,笑道:“耶律乙辛和蕭峰我都是認識的,如假包換?!?/br> “那他們心虛什么?”曾布皺眉道:“防賊一樣防著我,生怕我偷他們東西似的。” “你也看出來了?”陳恪淡淡笑道:“遼人這次很是反常。” “反常在哪里?”這是曾布頭一次跟遼國人接觸。 “太……謙和了?!标愩∠肓讼?,用個合適的詞形容道:“我出使過遼國,也接待過遼使,他們哪一次不是頤指氣使,傲慢的讓人火大?” “是,我還以為。他們這次是沖著你的面子呢?!痹夹Φ溃骸翱此麄兡敲醋鹁茨?。” “所以我才奇怪,雖然我在遼國有些薄名,但怎至于讓堂堂親王卑躬屈膝?”陳恪搖頭道:“反常,實在反常?!?/br> “莫非他們有什么詭計不成?”曾布皺眉道。 “不知道?!标愩≌酒鹕淼溃骸皡位奘逡呀?jīng)去找他兄弟,通報這個情況了?!眳喂溺鄣軈喂媸切壑葜?,負責邊鎮(zhèn)防務(wù)。 “嗯。小心駛得萬年船,千萬不能著了遼人的道。”曾布點頭道。 ~~~~~~~~~~~~~~~~~~~~~~~~~ 陳恪兄弟為遼使的反常而憂慮不已,殊不知,人家遼使自己也煩著呢…… 驛館正房內(nèi),耶律乙辛換上南朝舒適華美的絲綢長袍,把玩著桌上如羊脂白玉般的南朝瓷器,這是他往常的最愛。此刻卻目光游離,顯得心不在焉。 聽到門響,他忙轉(zhuǎn)頭一看,見蕭峰進來。忙問道:“都安頓好了么?!?/br> “嗯?!笔挿妩c點頭道:“安排在最里面的房間,里外三層全是最忠心的侍衛(wèi),保準鳥都飛不進去……”頓一下道:“也飛不出去?!?/br> “坐。”耶律乙辛讓他坐在右手邊,憂慮道:“我覺得,弄不好會露餡的……” “是啊,”蕭峰深有同感道:“見了鬼了,接伴使竟然是陳學士,也不知心虛還是怎樣,我竟聽他句句都在試探,好像已經(jīng)察覺出異樣了?!?/br> “那姓陳的最是jiān猾如鬼,想要瞞過他,實在太難了。”耶律乙辛嘆道:“我一看到他,心就提到嗓子眼了?!?/br> “是啊……”蕭峰也嘆口氣,兩人便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抬起頭道:“不如再去勸勸,讓那位轉(zhuǎn)回?!?/br> “不可能的?!币梢倚翐u頭道:“且不說如何護送,單說那位的脾氣,你難道不知道?他決定的事情,那是八匹馬也拉不回的!再敢羅嗦,信不信腦袋不保!”頓一下道:“還是讓你那位回去,有一位在國內(nèi)鎮(zhèn)著,我們這邊也放心?!?/br> “你以為我沒勸么?!笔挿蹇嘈Φ溃骸拔夷俏徽f了,要跟你那位同生共死,他不回去,她也不回去?!?/br> ‘啪’地一聲,耶律乙辛拍碎了瓷碗,顯然是被那兩位的態(tài)度氣壞了。但旋即意識到,對方并非自己人,趕緊按住火,怏怏道:“他倆對著胡鬧,卻害得我們擔驚受怕!” “既然不回去,便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蕭峰裝著自顧自道:“其實陳學士縱使懷疑,但只要咱們把人看好了,不讓他們照面,就沒什么危險?!?/br> “說得輕巧?!币梢倚羶裳鄯椎溃骸耙阅俏粺o拘無束的脾氣,你能看住了?我可沒那本事!” “那也不能由著他……亂來?!笔挿逡荒槆烂C道:“事關(guān)大遼的社稷安危,我等豈能一味順從?!”他這話說的挺委婉,其實就是在含蓄的批評耶律乙辛,太過曲意媚上了! “唉,好?!币厦年P(guān)頭,耶律乙辛倒也不跟他計較,點頭道:“我盡力就是,但可不保證能勸住他?!?/br> “我這就去與他約法三章?!笔挿逡灰а榔鹕淼溃骸八谴饝?yīng),就繼續(xù)南下,否則拼著死罪,也要把他綁回去!” “人都說蕭兄弟是個忠義的漢子,今rì才知道傳言不虛!”耶律乙辛有些動容道,“你且等等,夜里咱們一起去,不答應(yīng)就堅決不起程!” “好!”蕭峰抱拳道:“唯王爺?shù)鸟R首是瞻!” “唉,”耶律乙辛苦笑道:“和衷共濟,和衷共濟……” ~~~~~~~~~~~~~~~~~~~~~~~~~~~ 晚上的宴席,倒也中規(guī)中矩,雖然禮儀分毫不差,但沒有比試文采、武藝、酒量……這些兩國使者間的保留項目,總讓人覺著做菜忘了放鹽,實在淡而無味。 宋人感到奇怪的是,往常好酒如命的遼人,竟然淺嘗輒止,沒有一個過量飲酒的??傊|使這次乖的不得了,走都怕踩到南朝的螞蟻,唯恐和宋人發(fā)生什么事端。是以酒宴早早結(jié)束,大家各自回房睡覺。 這讓宋人更加擔心,遼人是不是想要趁夜奪城啊? 也難怪宋朝人會多心,因為雄州城的前身是瓦橋關(guān),從唐朝起,漢人便在這里置官以防契丹。其位于白洋淀之北,拒馬河之南,南通冀中諸重鎮(zhèn),地位十分重要。當年石敬瑭向遼國割讓燕云十六州,瓦橋等三關(guān)便為契丹所有。后來柴榮對契丹用兵,收復了燕云十六州中的瀛、莫二州和‘三關(guān)’,而后在瓦橋關(guān)筑雄州,在益津關(guān)筑霸州城,以示永不放棄。從而奠定了今rì兩國之國界。 打那之后,契丹人就念念不忘收復這‘四州一關(guān)’……他們總說這里是中原皇帝割讓給他們的,柴榮奪回去,就是侵占了他們的領(lǐng)土,所以一定要奪回來。莫非這次他們不打算再多費口舌,要借使團里應(yīng)外合,把雄州城奪回來? 陳恪不得不承認,當時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特洛伊木馬計屠城、李向陽進城炸軍火,瓦爾特保衛(wèi)薩拉熱窩…… 總之各種擔憂的念頭,占據(jù)著陳學士那顆七竅玲瓏的心肝,讓他緊張無比。 這時候,呂公孺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探子來報,遼國最jīng銳的皮室大軍,集中在灤河一代,距離雄州不到百里! “囊球!”呂公著那素來懶洋洋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表情,唰的拔出長劍道:“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把他們剁干凈了再說!” 眾人頗為意動,既然知道遼國使團是包藏禍心而來,當然要先把他們消滅再說了。 但這里做決定的是呂公孺和陳恪,前者是雄州最高軍政長官,后者是欽差。 “稚卿怎么看?”陳恪問道,呂公孺字稚卿。 “這……”呂公孺實在難以決斷。畢竟澶淵之盟后,兩國已經(jīng)不識刀兵久矣。何況還有盟約束縛,遼國也一直還算守信用,怎么會突然就毀約呢? “你倒是說話啊?!眳喂溃骸斑@種時候,哪能猶豫!” “這事干系實在太大了?!眳喂嬲砗镁w,道:“我們先下手,就是率先撕毀和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