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算知道四眼為什么要使出吃奶得勁搖桌子，自己這位同桌，是真的叫不醒。

    摸黑做賊去了吧。

    蘇成直起身子，脫離了地動山搖，靠在自己的椅背上伸懶腰，“每場考試都來一次，累不累？”

    四眼不理他，“陸哥陸哥陸哥！”

    得虧這位四眼同學(xué)也是一個人坐，不然他同桌也想打他。

    桌子上擺著幾張寫好的字條，明顯是留給某人自取，可惜四眼的啤酒瓶底太厚，一時沒瞧見，蘇成決定幫助殘疾人，食指和中指并攏，點了下桌面。

    “你陸哥給你留的?！?/br>
    四眼顫顫巍巍的拿起來，一個手抖，差點掉地上。

    蘇成條件反射般的伸手一夾，疾如閃電。

    “兄弟可以，你練過啊！”四眼這一下瞧得清明。

    蘇成如世外高人一般緘默不語，指頭向下彎曲在半空搖了搖，四眼接過，端直把紙貼著臉瞧。

    紙片透光，男孩黑色簽字筆撩草的劃過，步驟跳的厲害，只是寫了大體的解題思路，蘇成瞇眼，“怎么是物理題？”

    四眼：“剛考的物理啊?！?/br>
    物理？不是考數(shù)學(xué)么？他穿越了？

    蘇成：“不是數(shù)學(xué)附加題么？”

    四眼此刻高手濾鏡已失，想到這人交的好幾張白卷，沒好氣道，“數(shù)學(xué)考完考的語文，語文考完是物理，剛才那場是物理附加題?！?/br>
    一抬頭，蘇成看表，馬上11：00。

    “你們一上午考幾門？”

    四眼：“四門六場，下面是英語第一場，努努力，下午自習(xí)前有望插進去節(jié)物理課?！?/br>
    月考一天考完？考完還他媽上課？

    三中瘋了？

    蘇成還沒從震驚中抽身，鈴聲又響了，四眼轉(zhuǎn)過身，又是一套卷子往后砸，蘇學(xué)霸崩了，這才轉(zhuǎn)校的二天？他踢開椅子，當(dāng)著全班的面，起身拉起后門，走了。

    憑良心說，蘇成長這么大，沒讀的差學(xué)校，一路上來都是省市重點，之前在一中，也沒見過這個陣仗。狗子以前跟他提過，平城三所高中最強，各有名頭在外：一中管的松，散養(yǎng)式教育，人稱牧場；師大附中的文科無人匹敵，學(xué)生們整日沉浸在風(fēng)花雪月中，情場二字最是貼切；到了三中嘛，狗子嘆氣道，“出了名的墳場，千萬去不得?！?/br>
    轉(zhuǎn)學(xué)第一天，蘇成見識了三中披麻戴孝的校服，還覺得墳場取得挺妙。今日月考，蘇成算是整的明明白白，衣服算什么？三中的學(xué)生怕是早就讓雪花般的卷子埋了，一學(xué)校鬼。

    他一個活人，配不上，多呆一秒就難受。

    出了教學(xué)樓，蘇校霸思索著，正門此時肯定不通，只能□□，最好找個角落，蘇成穿過教學(xué)樓背后的大cao場，往西邊墻角溜達，他路不熟，朝著一個方向越走越遠，就是看不見墻。

    見鬼。

    三中跟自己八字不合，走了半天，正前方挨馬路，又是一幢樓，墻上寫著“正心”二字，蘇成回頭，思索要不要往回走，眼角掃過墻角幾家并排的小賣部，索性加快步子進去買水，順道問個路。

    幾家店冷冷清清，蘇成挑了最里面一家，鉆進去才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小超市，竟然還有個小餐館，隔著簾子，隔成兩間。店主叼了根煙，正在看報，聽見聲響，從報紙里鉆出半個腦袋，光禿禿的，眉毛高高挑起。

    “老板，來瓶水?！?/br>
    老板沒動彈，抬眼看表，“逃課？”

    “有問題？”蘇成照著臉懟。

    “有點意思?！惫忸^老板收了報，上下打量蘇成，“這破學(xué)校好久沒見過逃課的了，真沒勁?！彼χ鲁鲆豢跓煟S手從架子上拿了瓶水，“送你，拿走吧。”

    蘇成沒接，盯著老板剛掐滅的煙，問，“賣煙么？”

    老板眉毛飛到發(fā)際線上沿，“沒見過你啊，叫什么？哪個年級，哪個班的？”

    賣個東西調(diào)查戶口么？蘇成不耐煩道，“賣么？”

    老板笑，從口袋里拿出一包打開的黃鶴樓，遞到蘇成面前，“就這，要不要？”

    蘇成猶豫了下，抽出來一根，沒急著點，眼神掃過柜臺上的菜單，白白一張紙上一個菜名都沒，只有葷素套餐兩個選擇，他睡了一早上，餓了：“來個葷套餐，一起算?！?/br>
    “成?！崩习逅掌饒?，朝后廚喊了句家鄉(xiāng)話，又給蘇成指著簾子后頭，“坐著。”順手遞給他一個打火機。

    里面這間屋子小，放四個桌子怪擠的，墻上貼著各類五彩繽紛的便利貼，配上藍色的塑料桌椅，簡直辣眼睛。蘇成低頭進屋鉆在個角落，點了煙，等吃飯。

    手機震了兩下，蘇成掏出來放在桌子上看，難得不是狗子，消息是“書店沈”發(fā)來的，一張圖片帶著一句話，“你要的東西找到了，速取?！秉c開圖片，是一本書，蘇成拉大了反復(fù)仔細看，最后單手敲了句：“好，放學(xué)就去?！?/br>
    書店沈：好。

    蘇成將手機揣回兜里，眼神掃過劣質(zhì)桌子正中的擺件，一個很精巧的圓球，他伸手一撈，東西沉甸甸的，表面凹凸不平，但顆粒感細膩而真實，是個會亮的月球，瞧著價格不菲，跟這間屋子滿目的廉價感格格不入，月球下壓著幾張便利貼，旁邊擺著幾根圓珠筆。

    吃飯不擺筷子，擺筆？！拿筆吃飯？

    這學(xué)校果然人人都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