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果然……”蕭淮北喃喃道:“父皇早就知道?!?/br> 皇帝冷哼一聲:“朕若全瞎全盲,早死了幾百回了。哪還留的你過逍遙日子!” 蕭淮北頷首,默默不語。 皇帝沉道:“舊事既以知曉,你還看那勞什子的信作甚?跪安吧!” 蕭淮北依舊固執(zhí)不起。 皇帝臉色不善,那信是舒妃留給他的,自不能讓外人隨意看了,就算那人是他們的兒子也不行!于是,皇帝驀然片刻,問他:“你到底何事不明?” 蕭淮北聽這意思,便已明白了父皇的態(tài)度,內(nèi)心稍有失望,穩(wěn)下情緒后,問:“兒臣想知,母妃當年到底因何而死?” 側(cè)候的常公公一凜,連忙一掃拂塵,帶著滿宮的宮人悄然退離了養(yǎng)心殿。 皇帝這才說道:“為朕!” 蕭淮北:“兒臣不明!” 皇帝又是緘默,事情已過多年,他的心境也早不如當年那般凄然,提及往事,更多的則是惋惜:“朕繼位一事,太后心存不滿,因為她更屬意你的小皇叔。不但在慈安宮行厭勝之術(shù),還里應(yīng)外合私結(jié)黨羽!你那時年幼,只知后宮多番不寧,卻不知曉前朝有多動蕩!為了社稷安穩(wěn),你母妃多番幫朕討好太后,結(jié)果,有日無意間窺見了太后的秘密!” 蕭淮北:“什么秘密?” 皇帝有些無語,哼道:“還能是什么秘密?自然是攝君篡位了!難不成商議著給朕簪朵大花戴?。 ?/br> 蕭淮北:“……” 第115章 蕭淮北的視線久久停落在皇帝身上,可光線越來越暗的大殿,讓蕭淮北實在看不清他的容貌。 母妃的死,像是斷了他與父親連接的紐帶,從此,爹爹變成了高高在上的父皇;北兒變成了他眾多皇子里可有可無的一位。 一夜之間,那個曾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心頭至寶,好像變成了無父無母、無人關(guān)切的孤兒,那幾年,就連低賤的太監(jiān)都敢對他吆五喝六,更被眾人冠以‘毒婦之子’的稱謂! 蕭淮北開始還會因這些誣蔑與人爭辯、廝打,可結(jié)果,換來的卻是被人無情的踩在腳下。 沒有人會謙讓他,輸了就要挨打;沒有人會關(guān)照他,哭泣只會換來更多的嘲笑;沒有人會心疼他,受傷就要自己舔舐傷口…… 現(xiàn)實一點一點教誨了他生存之道。 即便如此,他還是謹記母妃的教導(dǎo):通達事理、德性堅定才是做人之根本! 母妃對此恪守不渝,可如此清明豁達的女人,卻在死后,背負了數(shù)年莫須有的罵名! 天色越來越暗,似要將整個大殿吞噬,黑暗之中,蕭淮北只覺蒼涼憤懣涌上心頭,冰的他連指尖都在發(fā)顫:“父皇既知真相!”他的喉嚨發(fā)緊,近乎低吼般質(zhì)問:“當初為何不替母妃正名!讓她平白被人詆毀了這么多年?” 皇帝龍顏大怒:“你放肆!” 怒喝同時,棋盤被一掌掀翻,滿盤棋子擊落的到處都是!一顆棋子直接叩擊在蕭淮北的眉眼處,他也只是微微瞇眼,沉凝的目光死死盯著皇帝。 皇帝也不甘示弱,渾濁的眸光閃出森森寒意。 就在這時,大殿門緩緩而開,常公公努力壓制自己的步伐,急速而無聲的走到蕭淮北身側(cè),小聲勸和道:“殿下,恕奴才說句托大的話,您作為皇子,合該體諒一下陛下當年的處境。那時陛下四面楚歌,舒主兒之事的背后又牽連眾多娘娘,若執(zhí)意為舒主兒正名,恐怕只會讓朝局更不安穩(wěn),何況舒主兒遇害后,多少雙眼睛都盯著你呢,陛下這么做也是無奈之舉啊?!?/br> 皇帝輕斥一聲:“常興!你跟他解釋這些干什么?朕如何做事還需跟這小子交待?” 蕭淮北一臉漠然,須臾后,凄然一笑:“陛下是天子,九五之尊,如何做事自然不需同臣子交待?!闭f罷,頭重重一叩:“微臣告退。” 皇帝定定看著魂不守舍起身離開的蕭淮北,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動了幾下,久久之后,沉聲道:“朕和舒妃怎么能生出這么一個別扭的兒子!” 常公公小心道:“陛下別動怒,殿下他也只是一時鉆了牛角尖,也許很快就想通了。畢竟這父子之間能有什么隔夜仇呢?何況還有肅王妃開解著,奴才猜呀,殿下沒準明兒一早就又進宮給您請安了?!?/br> 皇帝冷哼一聲:“朕可受不起他的請安!明兒早他要是真來了,你就拿大棒給他轟出去!朕懶的見他!” 常公公訕訕賠笑:“陛下可要傳膳?” 皇帝沉默須臾:“擺在后殿吧?!?/br> 后殿掛著舒妃娘娘的畫像,常公公明白陛下這是打算與舒妃對酌幾杯,連忙躬身下去準備。 這邊沒心沒肺的爹倒著小酒滋滋飲,那邊心緒不寧的兒子踉踉蹌蹌的出了宮門,迎頭與人撞了個正著都沒能讓他回過神來。 莫成見他面色發(fā)白,卻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所以也不急著趕車,陪著他呆在宮門外靜坐了許久,方才聽到蕭淮北無力的聲音從車廂內(nèi)傳出:“回吧?!?/br> 馬鞭凌空一甩,馬兒揚蹄,蹬蹬蹬的前行。 五月的京城夜,氣溫和暖,所以日落西山,也擋不住百姓愛熱鬧的心,莫成故意選了條熱鬧的大街,希望人間百態(tài)可以緩解蕭淮北郁悶的心情。 熱鬧的街頭走到盡頭,莫成一拉韁繩調(diào)轉(zhuǎn)路徑,穿梭了兩條路,馬兒識途,莫成不在費心,雙臂一環(huán)悠哉悠哉的倚靠車廂晃蕩腳! 突然,莫成眉眼一凝!凌厲看向前方路口,只聽‘碰’的一聲,路口突然沖出的一人,踉蹌兩步,重重栽倒在地! 蕭淮北的聲音馬上從車廂傳出:“怎么了?” 夜慕之下,莫成也未瞧仔細:“回殿下,有個人暈在了前面?!?/br> 蕭淮北不在多言,莫成則以眼神示意身側(cè)侍衛(wèi)。 侍衛(wèi)領(lǐng)命,緊了緊腰間武器,面色肅然上前,可就在臨近之時,侍衛(wèi)似乎一怔,在確認了那人身份后急忙前去攙扶:“快來人!是惜念jiejie!” 惜念? 莫成與蕭淮北同時一怔,旋即,蕭淮北從車廂之內(nèi)飛奔而出,見惜念身負重傷,蕭淮北不由心頭一震:“怎么回事?王妃呢?” 惜念拼盡全力說出三字:“啞巴……劉……” 說罷,雙眸一翻,昏迷過去。 … 頭疼、眩暈、無力,空氣潮濕陰冷。 這是宋朵朵恍惚醒來之時,自身的感受和對身處環(huán)境的感官。 她似乎還沒有搞清楚自身狀況,本能的努力睜開眼睛,好半晌后,眼前的虛無一切才逐漸有了清晰的輪廓。 這應(yīng)該是處地牢,偌大的空間只點了兩盞的油燈,導(dǎo)致環(huán)境十分昏暗。 至于這是何地? 鬼市?瑞王府?……總不是梅林畔吧? 不對,若是這三個地方,太顯而易見、也太容易被尋到了! 腦袋還是一團漿糊,宋朵朵暫時放棄思考,她想動一動,才發(fā)現(xiàn)自己綁在了一副十字木架上。她試著掙脫,卻發(fā)現(xiàn)自己虛弱無力,放棄掙扎后,依稀想起了昏迷前的記憶。 她從刑部回府的路上,突遭奇襲,賊人似乎早有準備,頃刻間將幾位府兵伏擊擊倒,唯有惜念還能與之一站。 可惜雙拳難敵四手,宋朵朵還未搞清楚狀況時,馬車之內(nèi)突然鉆進來一個熟人:鬼市的啞巴劉! 只見他輕輕一拂衣袖,宋朵朵轉(zhuǎn)瞬間便沒了意識。 如今,她幽幽轉(zhuǎn)醒,可腦海還是昏昏沉沉的。果然,啞巴劉出品,必屬精品。也因思緒還是混亂的,使她不那么恐懼。 這時,宋朵朵聽到了一道向她緩緩靠近的腳步聲。 宋朵朵用盡力氣抬頭看向來人,發(fā)現(xiàn)那是一張陌生的臉,可若仔細辨認,倒也有幾分眼熟。 兩人四目相對,宋朵朵嘴角輕勾,語意還算和緩:“十分抱歉,晚輩被綁著,實在沒有辦法和您請安了——瑞、王、叔?!?/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4-0902:01:06~2021-04-1001:28: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路飛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16章 瑞王負手而立,也許是此人心境較為陰鶩,而且五官看上去頗為冷硬,尤其此人眉骨頗高,所以襯的雙目深邃、光射寒星!明明是靜靜端詳面前女子,可沉而黑的眸光銳利森冷,對視久了,宋朵朵不免心中惴惴。 他多年活在暗下,卻對這京中之事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就連被貶至北部的蕭淮北,他都派人密切留意! 開始的半年,蕭淮北表現(xiàn)的無欲無求,甚至屈尊降貴和一群刁民打成一片,儼然像是要放棄回京,一輩子窩在那貧苦之地做逍遙仙的打算。 同樣作為皇室子,瑞王爺可不相信這小子會放棄皇位的爭奪,故而又派人盯著,時時匯報,很快,這個叫宋朵朵的女孩引起了瑞王的注意。 一個貧困戶家的浣衣女,連學(xué)堂都沒上過,誰料一夜之間性情大變,不但識文認字,竟還對偵案一事頗有建樹!這哪里是離奇?這分明就是換個芯子! 瑞王開始還覺得此事過于蹊蹺,也懷疑來報的人在故弄玄虛,直到了解了她的母親,瑞王才信以為真。 那么愚蠢的婦人,絕不可能培養(yǎng)出這樣一個女兒! “瑞王?”瑞王嘴角輕扯,語調(diào)幽冷:“他不是死在了梅林畔嗎?” 藥效緩緩流失,宋朵朵思緒逐漸清明,比之相對的,就是內(nèi)心恐懼的延伸。她可不會天真的以為瑞王費勁巴力的把她請來,是來一場長輩的關(guān)切溫厚! 她懷疑瑞王是愛上了她的智慧,想要收買她為他效力! 宋朵朵天真的想:狗頭.jpg 為引起他的關(guān)注與惜才之情,宋朵朵思量再三,道:“梅林畔的那具白骨,并非瑞王?!?/br> 瑞王語調(diào)拉長:“哦?” 宋朵朵:“其一:殺死親王是何等的罪責?料想是誰都會小心處理埋尸,那么取走可以證明尸體身份的所以物是基本常識!可這尸骨里偏偏出現(xiàn)了一枚可以驗證身份的銀飾吊墜?此舉未免太過奇怪;其二:一個死人是沒有吞咽行為的,那么這枚銀幣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尸骨的腹中?答案只有一個,死者是在死前吞咽了這枚銀幣!那他為何要這么做?難道他有預(yù)料自己會被殺死?所以死前想留給后人一個證據(jù)?那就更奇怪了,一個親王,明知是死卻要上桿子送死。難道是親王的日子過得乏味,于是不想活了?這顯然也不合常理;其三,還是這枚被吞入腹中的銀幣!一具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仵作可以先憑借尸貌和衣著推斷他的身份,但他不會開膛破肚,試圖從他腹中尋找線索,畢竟死者為大!而一具深埋地下尸體想要呈現(xiàn)白骨化,大約需要三年的時間!所以,幕后之人留下這枚銀幣的目的,顯然是要給三年以后發(fā)現(xiàn)尸骨的人準備的,他要的只是讓人相信這個尸骨是瑞王,但他到底是不是瑞王重要嗎? 以上,我推斷十八年前的那晚應(yīng)該是這樣的:瑞王命他的心腹做一件忤逆私事,結(jié)果失敗了,此事一旦失敗將面臨的結(jié)局十分嚴峻;于是,瑞王與心腹在城外相匯商議如何解決!最后得出結(jié)論——” 瑞王臉上笑意加深:“什么結(jié)論?” 宋朵朵道:“既能免去做錯事后被人追責,又能徐徐圖之圖謀,以待他日東山再起!那么失蹤詐死,就是最好的選擇了?!?/br> 瑞王聞言,朗朗大笑:“那你再來說說,本王當年做了何等‘做事’?” 宋朵朵眼皮一跳,還能什么錯事?以他的身份來看,除了謀逆造反,陛下都會饒他一命!至于詐死嗎? 舒妃之事鬧的后宮不寧,那么前朝定然也會聽到一些風聲,畢竟皇帝沒有家事,都是天下事!皇帝的家丑,就是天下丑!可陛下卻無力制止,可以想見,當年的前朝有多動蕩! 其實仔細一想就能理解。 先帝駕崩、陛下登基,朝局自然混亂,歷事兩朝得老臣自然仗著效力多年的功績急著做大,后宮是途徑之一;偏偏這個皇帝還搞深情獨寵這一套,老臣不滿,奏書上表;新帝就會火大,言語敲打是少不了的,若是氣急了,沒準還要責罰!那老臣焉能咽下這口氣? 恰逢此時,太后又出來作妖! 太后疼愛小兒子,見時機成熟,私下收買老臣,老臣尋思反正都是太后的兒子,年輕的或許更好擺弄,那就倒戈唄! 等新帝察覺不對勁想要彌補時,后宮又悄無聲息的鬧起了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