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自從吳氏有了孕，顧老太爺竟再沒來沾惹過她。你道是何故？原是顧老太爺雖有胡人血統(tǒng)，那物事天生長大，怎奈已經(jīng)五十余歲，精力不濟，兼少年時宣yin多了，免不了有心無力。這一番為逢迎蓮蓮，買她的好兒，接連服食外頭胡僧處得來的春意藥丸。這些丸藥發(fā)作時性雖烈，事后卻將身子淘得虛空。顧老太爺陸陸續(xù)續(xù)將“金槍不倒”“美人顫聲嬌”之流吃了幾十丸，落了個陽痿之癥，再不能行人道，偷媳一事只得撂開手，和老妻搭伴便了。

    又過七八個月，吳氏臨盆，誕下一個男嬰，全家各具歡喜；卻只見這男嬰略有孱弱不足，忙請張大夫來看，張大夫胡亂推說是夫人身子不調(diào)，致使孩子早產(chǎn)，因此瘦弱。家人也有略傳些風(fēng)聞的，只瞞著顧仲民。一人道：“聽旺兒說，晚上掌燈巡夜，影影綽綽見著老太爺夜里在主母門前出入，未必主母這孩兒不是老太爺?shù)姆N。”那一個說：“莊子上佃戶李糟哥兒，娶了咱們奶奶原先的丫頭小六子，那一日吃醉了酒，跟人說，大戶人家丫鬟，哪有真正女身，他渾家就是個破罐子，還說他渾家在家時就引了老太爺來cao奶奶的xue?！绷硪粋€又說：“咱們老太爺論起來是奶奶的姑丈，姑丈弄侄女兒，本來就是一家人，說不定未過門時便上了手了?！贝蠹疫筮髧亣佇^不提。

    轉(zhuǎn)過年頭，吳氏生的哥兒日漸壯實，比尋常孩兒高大健壯，面容也生得白皙齊整，父母鐘愛之極。卻有一點不趁意，那哥兒到了三四歲上，遲遲說不出一句整話。顧仲民與吳氏心中焦急，為獨子起名顧言，盼他能快些開口言語。找了幾家大夫看診，都道：“沒有什么異常，想必貴人語遲?！蔽戳线^了六七年，行動舉止、待人接物一發(fā)糊涂，說話顛三倒四，及到了學(xué)齡，渾渾噩噩，一個大字也不識，若見了人，只會呆呆傻傻望著人笑，空長了一副英俊皮囊，竟是個癡兒。顧仲民為這獨子求醫(yī)問藥，流水樣喝藥下去，沒有半分見效，漸漸地內(nèi)心疲沓，灰了心腸，道：“我也掙下了萬貫家私，日后能保我兒衣食無憂。不求兒子為官做宰的，由他這樣兒罷了?！眳鞘蟽?nèi)心懊悔，只暗罵顧老太爺造孽，爬灰生下這等癡呆種子，莫不是現(xiàn)世報在眼里，背地里千王八萬烏龜?shù)刂淞R公爹。

    反倒是他家小星娘子所出的女兒微微，只比顧言年長一歲，已是聰明伶俐，言語機敏。她親娘茹茹出身勾欄，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調(diào)教得女兒小小年紀(jì)已能背《三字經(jīng)》、《千字文》、唐人絕句。更兼微微生得唇紅齒白，膚如凝脂，一雙眼睛如同秋水，顧盼生姿，人皆喚作粉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