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一戶一年農家的糧食,不過萬錢,可商人,吏目,巫覡都像豺狼一樣上來撕咬,藥的收益更高,他們怎么不會上來搶?就連我們所占據的職位,也會面臨他人的搶奪,對吧?” 還在發(fā)呆的于秋和楚田瞬間打了一個激凌。 而韓盈很開心,非常開心,還有什么比自己隊伍里有悟性高的聰明人更好的嗎?沒有! “宛安縣除了醫(yī)屬,沒有做官吏的女人啦?!?/br> 直到現在,韓盈最煩的地方還是她處于兩個極端,現代揭露社會本質的內容吸收太多,這些話現代說沒事,古代分分鐘和韓非子作伴,而這些本質不是她的體悟,只是她學習他人思考的總結,于是,她根本做不到將其消化,再包裝成無害的,能夠被統(tǒng)治者和大眾接受的東西。 所以,韓盈說話要么淺薄,用一大段廢話解釋某個道理,要么就是只能閉口不談,壓根沒有中間值,好在隨著學習,她終于有了一點點進步,她只暗示了四個字: “弱rou強食?!?/br> 常宜低下頭,若有所思。 ‘病’的概念擴的越大,醫(yī)生能夠努力的方向就越廣,三種醫(yī)生追求,是口號,目標,也是溫和的部分政治綱領,而在解釋的過程中,方法也說了出來,現在需要她們自己悟透,韓盈不再多說,她起身,拍了拍常宜的肩膀: 常宜,你很聰明,多想想,不懂的再來問我?!?/br> 第171章 慶侯到來 深夜,常宜猛然從噩夢中驚醒。 她喘著粗氣,頭發(fā)不知何時已經散開,濕漉漉的貼在頭皮上,如同噩夢一樣,粘膩的令人惡心。 常宜伸手將頭發(fā)捋在一起。 睜開眼后,噩夢的內容便如黑煙般開始不斷消散,只剩下幾個記憶深刻的片段,不斷在腦海中閃回。 幼時被同齡孩童毆打的無助,被兄弟趕出家時的絕望,在夫家因為人少田少,被大戶人家欺壓,被婆婆壓著干活,想要反抗,卻無能為力,最后只能忍氣吞聲的憋屈。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壓的她喘不過氣來,讓她在得知丈夫死于戰(zhàn)場時,只剩下了麻木。 而現在,回憶起來三年多前那個知道丈夫死在戰(zhàn)場午后,巨大的恐懼與顫粟再次爬遍了全身,常宜猛然發(fā)覺,那根本不是麻木,是恐懼到了極致的體現! 春日的夜晚還有些冷,風一吹,常宜緊接著就打了個寒顫。 她不知道這是風冷,還是自己回憶過去的恐懼,十七的月依舊圓亮,借著這光,常宜能夠看到屋內大致的擺設,對面睡著的范香正發(fā)出輕微的鼾聲,伴隨著熟悉的苦藥味讓她逐漸放下心來,片刻,常宜突然哂然一笑。 才多久,她就忘了過去二十多年活的是多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了? 常宜沒有了睡意,她拿起來自己的衣裳披好,推門走出去,坐在臺階上看起來月亮。 說是看月,可實際上,還是不斷的回想數個時辰前韓醫(yī)曹所說的東西。 ‘三醫(yī)’中的中醫(yī)、上醫(yī),對于大家來說都太過遙遠,一個縣里的普通醫(yī)吏,醫(yī)人都做不到呢,有什么資格,又能上哪兒去‘醫(yī)國’?這就像人在做富貴發(fā)達的美夢,大部分人做過了,也就算了。 但,常宜清楚,韓醫(yī)曹從來不會對她們講無用的東西。 只是過往她講東西,都是講的要多細有多細,恨不得把知識灌進她們腦袋里,而這一次,她卻一直在遮遮掩掩,甚至要裹上一層‘醫(yī)病’的外衣,再講給她們聽。 所以,韓醫(yī)曹有什么話,是不能直說的呢。 弱rou強食四個字,混合著過往所有的經歷,撲面而來。 咀嚼傷痛不會是什么美好的過程,常宜下意識握緊的拳頭。 她的年齡其實不算多大,才二十一歲,放在后世,人生不過剛剛開始,而如今卻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看著成熟,可短暫的人生充斥著大量的,重復性的機械勞作,加上匱乏的信息環(huán)境,她理解的,懂得東西其實很少。 但她能走到這一步,說明常宜是聰明的,至少她已經能夠通過自己的人生經歷和經歷的一切,來思考最后兩句話的深意。 弱者當然是要被欺負的,她過去二十多年的經歷早就證實了這點,可這個‘弱者’,卻從來不是靜止的。 就像她現在回到村里,誰還會認為她是弱者呢?就連過往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村長,也要過來客客氣氣的喊一聲常醫(yī),村長妻子,兒媳更是要捧著她,但當她處在縣里,她就是最底層的女吏,上面有于秋,有韓醫(yī)曹和她平級的人,還有更高的縣令——這些都需要她恭敬對待! 常宜那么想得到方丘縣醫(yī)曹的職位,不就是想將自己從弱者的地位更往上拔一步么。 可現在,她突然發(fā)覺,職位升高,不代表‘弱者’的身份能夠改變,因為上面永遠有更高的存在,她永遠處于‘相對弱者’的狀態(tài),甚至還有更加致命的地方,將她直接置于永恒‘弱者’的位置。 她是女人。 這世上,從來沒有女人能當官當吏的,是韓醫(yī)曹生拉硬拽的,讓她們站到了這里。 那,她憑什么呢? 是縣令給予的權力?哈,非親非故的開什么玩笑,更何況村里外界來的村長說話有算數的嗎?是同僚們的允許?更不可能,他們怎么可能允許自己多吃多占的機會被人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