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為何沈時、江悍都沒有懷疑這場生意能不能做的原因，至于常宜，她對韓盈濾鏡太深了，說什么都信。

    “這局能成，多虧了有文縣令您這樣有能的人在啊?！?/br>
    對自己有利的人，韓盈從不吝嗇夸獎和高帽：“可惜我不能在方丘縣多呆，見到此人被捕之景，只能先提前祝文縣令能除惡正法，日后榮升高官了。”

    好話人人愛聽，文縣令嘴角按耐不住的揚了上去，臉上更是止不住的喜色，不過話中還是帶上了幾分客套：

    “哪里哪里，這事兒是你在出謀劃策，我不過是跟著沾了點光而已，韓醫(yī)曹放心，常宜那邊我會安排好的?！?/br>
    送自己這么大一個政績還不求回報，方丘縣令怎么都得有點表示，他道：

    “至于被綁架的女醫(yī)……江悍此人除狠辣之外，行事還極為謹(jǐn)慎，明日見他，恐怕不會將女醫(yī)帶來?！?/br>
    提起來齊錦，韓盈就有些沉默，她嘆息一聲，道：

    “還望縣令繼續(xù)向他施壓，我這邊也會讓他探聽到齊錦是醫(yī)屬副使的徒弟，以此增加身價，防止他直接殺人?！?/br>
    有利用價值，那齊錦就還有被留活口的可能，只要他們動作夠快，早點殺了江悍，那就可以用免罪來誘惑江悍的手下，讓他們把齊錦送回來，只是這些，都建立在一個可能上。

    齊錦還活著。

    可惜他們誰都沒有江悍身邊的暗探，現(xiàn)今既然要裝著不知，那更不能對江悍的手下下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盡力去救。

    方丘縣令對韓盈這么在意一個女醫(yī)性命，心里其實是有些不以為意的，好在她沒有為了對方影響大局，他也就沒說什么——對方重情對他來說還不一定是壞事呢。

    “韓醫(yī)曹放心?！边@么想著，方丘縣令打起來包票：

    “無論是向江悍討要女醫(yī)，還是江悍死后宣揚帶人贖罪之事，本縣令都會放在心上?！?/br>
    韓盈放了一點心，不過沒放太多，光靠方丘縣令肯定不夠，這種時候絕不能只依靠對方這一條道，常宜那邊也得動作起來，她帶來的十一個游俠能留下七個，除了保護，更多就是為了去鄉(xiāng)下找人，等江悍一死就能夠行動。

    正當(dāng)她想著要如何再和常宜囑咐的時候，一個小吏突然慌里慌張的跑了過來，他來不及顧忌尊卑，直接喊道：

    “縣令，您快去衙獄看看吧，出大事兒了，那江悍帶著人頭和兩個渾身是傷的人過來，分明是要鬧事兒??！”

    聞言，方丘縣令的臉色有些難看。

    “這應(yīng)該是沖我來的?！表n盈不消多想就能明白江悍是什么意思，她看了眼這個小吏，道：

    “不如一起去看看？”

    方丘縣令有些猶豫，他可不覺著江悍搞這一出只是針對韓盈，這更像是沖著自己來的示威，而如此血淋淋的景象，給韓盈一個女，不，她能做到醫(yī)曹，怎么可能連這點膽識都沒有？就算是被嚇到，那也正好麻痹江悍。

    這么想著，他應(yīng)道：“好?！?/br>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到衙獄，此地除了獄吏，也就只有獄掾在場，眾人的臉色都不算多好看，都是一副極為忌憚的神色。

    韓盈先是看了眼久聞盛名的江悍，對方不是她想的那種和慶候差不多的八尺大漢，他身高可能只有一米七左右，五官普通，膚色偏黑，胡須修剪的極端，似乎扔到人群中就會被埋沒似的。

    如此普通的人，和對方的兇名著實有些不匹配。

    但當(dāng)韓盈的目光向后移去，看到安幾上那顆仍在滴血的人頭，以及地上躺著兩個剝?nèi)ド弦?，裸露軀體上滿是傷痕，青青紫紫，被鞭棍抽打的部位已經(jīng)皮開rou綻，干涸血液混合著泥土板結(jié)在身上，趴在地上仍止不住呻吟的游俠，而這個面目平平的男人，還是一副無事發(fā)生模樣的站在中間，就開始有些后背發(fā)涼了。

    “是我錯了，我真的不該搶醫(yī)屬的包裹……”

    地上躺著的人還在求饒，而造成這一切的江悍卻是幅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樣子，在看到韓盈之后，他才做出幾分怒意，說道：

    “這就是宛安縣的韓醫(yī)曹吧？之前信使被襲的事情是個誤會，這幾個賊子打著我的名聲去偷竊，著實可恨，如今人已帶到，還請韓醫(yī)曹海涵?！?/br>
    殺人，動用私刑，還大大咧咧的擺在縣衙內(nèi)，就這么直接向她‘道歉’，這江悍可真是個——

    瘋子！

    看著對方不善的目光，韓盈突然理解了對方為何能夠維持‘統(tǒng)治’數(shù)十年之久。

    這是有理智的暴力恐嚇，他沒有當(dāng)面實施，規(guī)避自己被緝拿的風(fēng)險，又用死人和地上兩人的慘狀，逼退所有人反抗的勇氣。

    身處群體，人便是懦弱的烏合之眾，無人敢于出頭，只會祈禱這樣的下場，千萬別落到自己頭上。

    如此，便真的隨了他的意。

    死不瞑目的頭顱無神的看向門口，不知道是從頭上，還是從兩個游俠身上傳來的血腥味，都令韓盈有些反胃，她是全科醫(yī)生，解剖院是她親手建立的，開膛破肚比這還要惡心的也不是沒見過，想要壓下這點生理反應(yīng)也不算多難，只是韓盈并沒有這么做，而是順勢將它放大，聲音有些不穩(wěn)的問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

    “某是過來為縣令討個說法?！?/br>
    倒打一耙的江悍聽著對方有些變聲的語氣，再看對方明顯握緊了的拳頭，心中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