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父母的耳提命面,讓廣吉知道自己如今的好日子從何而來,自從提拔后,主打的就是一切向縣令看齊,喜縣令之所喜,憂縣令之所憂,惡縣令之所惡,所以一看到周觀出現在她的面前,原本還因為自己今天換了新裙子而高興的她,臉立刻耷拉了下來,像是見到晦物般,轉身要走。 “廣吉!” 鬢角碎發(fā)亂飛、臉色極為蒼白的周觀趕忙上前攔住了她,張了張口,卻還是沒有立刻說出自己的目的,而是夸道: “你換什么新裙子?一疊一疊的,可真好看?!?/br> “和你無關?!?/br> 過往她們這些女吏之間聊些衣裳首飾,是很能拉近彼此之間距離的,可能拉近的前提,是大家還在一個鍋里吃飯,而周觀既然選擇另攀高枝,廣吉自然沒有給她好臉的必要,直接了當的開口: “你既然背著縣令去做醫(yī)吏,那就不要再回來,這次我放過你,再有下次,我直接撕爛你的臉!” 甩下這句話后,廣吉一句話都不愿意多說,抬腳就要繼續(xù)往里面走。 被斥罵的周觀臉色更加蒼白起來,她上前兩步扯住廣吉的袖子,試圖為自己辯解: “阿吉,我真不是故意要這樣做的,我是沒辦法了??!” 被扯住衣袖,廣吉不得不回頭,對方眼中滿是紅色的血絲,就連嘴唇上也盡是開裂,不知道承受多大的壓力才會如此,可對于廣吉來說,這都是她活該,自作自受! “周觀,別人說你蠢,可我一點都不信,縣令身邊四個女吏,你為何只過來堵我?不過是覺著我年紀小,好糊弄罷了!” 使勁兒將自己的從對方手中扯回來,廣吉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周觀的厭惡,毫不猶豫的將對方從頭到尾扒了個干凈: “你父想兩頭下注,推你出來做女吏,可如今允女子出來為官為吏,可終究是極少數家貧無子的才會這么做,那些有權勢的人家,還是將女兒嫁出去,宛安已經不是昌亭侯在的時候,四年不得寸進,想來你父不知道背后聽了多少嘲笑,再加上如今職位固定,輕易不能換動,恐怕他早就后悔,偏偏你已經納了贅婿,竟一點反悔的余地都沒了?!?/br> “好不容易等到昌亭侯成了尚院,要往長安選女醫(yī)吏,這不趕緊著把你往上推?其實這也沒什么,畢竟人都想往高處走,好聚好散不就行了?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竟和你父一起瞞著縣令!別說這是什么父命,就算是你父親逼迫,受于孝道你擰不過他,可你還是長了張嘴,這幾日你但凡開口說一句,都不至于讓縣令被人看這么大笑話,罰你父停職,是他活該!” “至于你——” 廣吉冷哼一聲:“縣令已經為你留了情面,沒罰你,而是罰的你父,你若是再從此處攔人,信不信我直接跑去醫(yī)屬,將你所做所為全部告知于院丞!” 這番威脅下來,周觀徹底是不敢攔了,她諾諾的站在原地,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這模樣讓廣吉惡心的都要吐了,即便是回了廳里也沒緩過來。 年長的馮米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問道:“呦,吉祥兒今天怎么氣成這個樣子,誰給你氣受了?” “還不是周觀,她今天竟還敢在縣衙里堵人!” 回答的廣吉憤憤不已,她壓低聲音,可就算是這樣,還是掩蓋不了語氣中的憤怒: “也不知是那個又把她放進來的,回頭等我查出來了,非得給他記個劣不可!” “她???” 提起她,馮米并沒有立刻浮現出厭惡,而是一種極為復雜的申請,她嘴角微微上揚,有些像嘲笑,可眼中卻沒有什么笑意,反而帶著幾絲憐憫,但那憐憫也算不上多,最后都化作了無視: “要走的人了,別跟她一般見識,也不用和縣令提這件事情,省得她生氣?!?/br> 廣吉點了點頭:“嗯?!?/br> 看著水開,廣吉用疊起來的帕子包住壺把手,走進內室,用最小的動靜沏上淡茶,而后又小心退了出去,坐在安幾上,和馮米看著竹簡分類。 外廳文書們說話動靜算不上大,可架不住細君最近略有心事,睡不著,只能算是閉目養(yǎng)神,人醒著,聲音便不由自主的往耳朵里鉆。 周觀啊…… 提及她,細君心中多了幾分唏噓起來。 雖然對方并非表象那般,真的是背刺了她這么一刀,而是私下給了她通知,兩人合伙演了雙簧,既讓細君將周戶曹壓制了下去,也讓周觀脫離了父親的掌控自此遠走高飛,算是內里沒吃半點虧還得了好處,可若是真細究起來此事為何會發(fā)生,那就有些好笑了。 除了周戶曹自身太過于急功近利,宛安走下坡路以至于周家喜現有資源分配不均,矛盾越來越重之外,從她身上看不出飛黃騰達機會,也是極為關鍵的因素。 看清楚這點的細君只能說,做為韓尚院微末時最早結識的三人之一,周戶曹如今還是個戶曹是真的…… 挺活該的。 且不論反復橫跳多受上司厭惡,光覺著她沒前途這件事情,細君就有些想笑。 宛安縣獨特的情況從很早之前便入了長安的眼,這點在韓尚院離開后依舊沒有消失,別的不說,哪個縣令會如她這般,被郡守如此關注,還常有特令問詢? 這些問詢雖然未曾提及出處,可從措辭上來看,基本上是出自長安,背后之人很難說到底是當初與韓尚院交好的侍中桑弘羊,還是更高的那位,不過至少可以說明,長安有位地位不低的人,對宛安縣未來的走向極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