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順蘭走進廚房，她掀開蓋子看到大搪瓷盆里腌制著的豬肘子，頓時心情大好：“好大的肘子。”

    蘇月禾笑著附和：“縣城拿回來的，良種豬rou。媽，中午就吃抄手和豬血糕吧？”

    中秋他們這邊的習俗是吃團圓晚飯，中午可以先簡單對付。

    “要得，四妹給小鍋燒火，我來煮抄手?！?/br>
    *

    早上下了點雨，這會兒又是大太陽。

    雁北軍營的大門打開了，一輛吉普車開了進來。

    梁正烽把吉普車停好，他把鑰匙給了同行的劉勝利拿去還，他沒回宿舍，而是直接去表姐萬秀敏家吃飯。

    準確地說，是堂表姐，他母親跟萬秀敏的父親是堂兄妹。

    但在他眼里，萬秀敏跟親jiejie無異。

    家屬區(qū)是一排排帶小院子的磚瓦房，進了東區(qū)的一個院子，院子里有棵老梨樹，樹下院墻邊種著南瓜、水瓜和一些雜亂的花草。

    屋里傳來打鬧聲，推門進去，一個皮球直接砸過來，差不多門梁那么高的梁正烽，只一伸手就把皮球抓在手上。

    “舅舅！”

    “mama，舅舅回來了！”

    兩個小男孩，一個八歲，一個六歲，正是最頑皮的時候。

    梁正烽拿捏他們有一手，他把皮球像變戲法似的，往后一拋，一會兒左邊，一會兒右邊，惹得兄弟倆團團轉(zhuǎn)。

    萬秀敏從廚房探出頭來，“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你姐夫呢？”

    梁正烽把球丟給小點的男孩：“姐夫還在跟領(lǐng)導匯報工作。”

    萬秀敏小聲嘟囔了一句：“中秋也不讓人好好過節(jié)?！?/br>
    廚房里在燉rou，萬秀敏剛包好餃子，她擦了把手出來。

    “你回來得正好，邱姐找了幾個適婚的女同志資料，今天趁著放假，一起解決你們這些老大難的問題。我跟邱姐說了，一定要把你排在前面?！?/br>
    梁正烽正要說話，被他姐直接打斷：“你今天可別又跟我說不想找對象的話啊，你不結(jié)婚，不生孩子，你媽在天上……”

    說著說著，萬秀敏卡主了，這么多年，她都不敢在表弟面前提他mama。

    提起mama，梁正烽眼神里的煙火微微一黯，但也就一瞬，他笑道：“我聽你安排就是了?！?/br>
    梁正烽今年二十八歲，長得陽光帥氣，俊朗無儔，要身高有身高，要長相有長相。

    萬秀敏對自家的弟弟非常有信心，只要把他的條件放出去，不用誘餌，直鉤都能釣回媳婦。

    “聽我的就對了?！?/br>
    正說著，門口傳來聲音，是邱姐來了，萬秀敏迎出去，笑道：“說曹cao曹cao就到。邱姐，快快快，進來坐。”

    邱姐是二團政治部主任的愛人，她是本地人，所以認識的人多，她來組織做介紹人最合適。

    “給你們拿了兩個柿子，我meimei從鄉(xiāng)下帶來的，很甜?！?/br>
    “邱姐你那么客氣干什么！快坐。”

    萬秀敏拉開餐桌前的椅子給她讓座，又掏錢讓兩個熊孩子去買糖，把他們打發(fā)出去了。

    邱姐和梁正烽不算熟，她笑著打了聲招呼：“梁副團長，你姐為了你的人生大事，cao碎了心啊?！?/br>
    梁正烽尷尬笑著：“謝謝邱姐幫忙?！?/br>
    邱姐今天要走好幾家，她也沒說什么門面話，坐下后便直接開門見山，把一沓照片從牛皮紙信封里拿出來，一字排開擺在桌上。

    “先看眼緣，你看哪個最順眼，那就先跟哪個安排見面相親，雙方覺得合適就繼續(xù)往下談，不合適，那我們換一個。”

    邱姐這一沓照片，有七八個姑娘，她的照片排序是有技巧的，她把自家的兩個侄女，一個放在最前面，一個放在了中間。

    部隊這幾個老大難里，梁正烽條件是最好的，大學生，北京人，家里有背景，這么年輕就副團職，馬上就升正團了，未來前途無量。

    邱姐詳細介紹自家侄女的情況，梁正烽淡淡看了眼最前面的相片，認真聽著。

    萬秀敏則快速溜了一圈桌上的照片，她目光停在最后一張上，不禁多看了幾眼——這姑娘長得可真俊??！

    沒想到邱姐介紹的人，還能有這種水準的。

    她把那張照片抽出來，遞給梁正烽。

    梁正烽低頭一看，相片中的女子正淺淺朝他微笑，女孩五官柔和俊秀，杏目柳眉，嬌美欲滴。

    他的心怦然跳動。

    太美了，不合適的話還沒說出口，邱姐已笑道：“這姑娘條件比較特殊，可能不太合適。”

    萬秀敏忙問：“怎么不合適？”

    “是這樣的，這姑娘的父親是汽車站的，她跟著母親在農(nóng)村，她家沒有兒子，所以要招女婿上門。兄弟多的倒可以考慮?！?/br>
    招上門女婿？

    萬秀敏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這在她這兒可不是什么好詞，曾幾何時，她堂姑也就是正烽的母親，也曾招了上門夫婿，可后來怎么樣？孩子改姓，自己慘死。

    她怕觸碰梁正烽痛苦的回憶，忙道：“確實不合適?！?/br>
    梁正烽盯著照片中的女子，思緒飄的很遠。

    那天外面下著連綿細雨，他放學回到家，保姆說母親在樓上休息，讓他聲音小點。

    等他做完作業(yè)，推開母親房門時，地上的血，染紅了他潔白的鞋子。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mama死后閉不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