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平趕緊解釋：“當時資金有點困難?！?/br>
    蘇月禾沒有理會，繼續(xù)道：“你們不止放棄了承包，而且還引進了另外一個承包商蔣坤，就是坐在這里的這個蔣老板，蔣老板身份比較特殊，他是國營松香廠阮主任您的同學……”

    “哎，蘇月禾，你什么意思？”阮佩嫻急了。

    領導們各個若有所思，原本坐角落最無精打采的大姐，都聽精神了。

    蘇月禾笑了笑：“不要著急，我只是陳述事實，并沒有要給你扣帽子的意思，請問阮主任，蔣坤是不是你同學嘛？”

    阮佩嫻看了眼蔣坤，蔣坤腦子活，他道：“青城縣就這么大，誰跟誰還沒點關系？不是同學就是鄰居。我們是同學不代表我們之間就有什么貓膩，是不是？”

    蘇月禾點頭：“到目前為止，我沒有說你們之間有什么貓膩，我只是陳述事實。我可以繼續(xù)了嗎？”

    翟主任本來挺煩這個協(xié)調(diào)會的，因為各方有各方的利益，很難有結果，但開著開著，竟然還挺有意思，這是有大瓜的節(jié)奏啊。

    他趕緊示意：“蘇廠長你繼續(xù)說?！?/br>
    “國營松香廠放棄了林場承包權之后，主動引進了蔣坤作為承包商，承包了大靖林場，然后你們之間簽訂了合作協(xié)議。那我就來陳述一下，我再強調(diào)一遍，我是陳述。蔣坤花了4萬3千承包了大靖林場，之后是怎樣跟國營松香廠合作的呢？蔣坤承包大靖林場之后，管理非常松散，清山工作是由松香廠自己的采脂班去做的，松脂也是松香廠自己的采脂班去采，就連運輸都是松香廠自己運。除了承包需要花錢外，蔣坤不需要再花多少錢和精力去維護。我想不明白，既然什么都要自己干，自己出人，自己出成本，為什么國營松香廠當初不自己承包呢？”

    面對著錐心之問，楊東平還是拿剛才那一套來解釋：“當時我們剛從林業(yè)局剝離出來，廠里資金很緊張?！?/br>
    蘇月禾笑著搖了搖頭：“是嗎？據(jù)我所之，當時國營松香廠至少有七八萬現(xiàn)金，你們沒舍得買新設備，怎么就沒錢承包林場呢？你說你沒錢，怎么反而在收割季節(jié)到來之前，遠遠還沒收貨呢，你們就給蔣坤支付了小三萬的預付款。怎么支付預付款的時候，資金又不緊張了？將近三萬的預付貨款，這里強調(diào)一下，是預付啊，就這三萬你們原本完全可以自己承包一個靖灣林場，你們怎么就沒承包？反而是選擇提前把貨款給到了供貨商。不拖欠賬款就已經(jīng)算是清流，結果你們還提前給錢，那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好……同學??！”

    這邏輯，這反諷瞬間拉滿。

    會議室里徹底安靜下來，旁觀者聽得津津有味，涉事者聽得大汗淋漓。

    方運紅馬上應和：“把國營松香廠的錢給了大靖林場的承包商，誰知道這些錢進了誰的口袋呢?！?/br>
    阮佩嫻坐不住了：“方運紅你什么意思？你們這叫揣測，不叫陳述事實！”

    方運紅：“沒錯啊，蘇月禾同志的確是在陳述事實。而我剛才那句也確實是揣測，是我和國營松香廠的廣大工人們的共同揣測。大靖林場失火當天早上下著大雨，阮主任急得連雨衣都沒穿，你撐著傘踩著自行車冒雨趕到了廠里，然后跑去了楊東平廠長的辦公室……”

    然后呢？

    大家都張大耳朵聽著，阮佩嫻盡量克制住情緒，質(zhì)問：“方運紅你究竟想說什么？”

    “你進了辦公室就緊張地跟楊廠長說，出大事了，大靖林場燒了，你的所有積蓄，你父母的你哥嫂的，都沒了！”方運紅所得繪聲繪色，仿佛親眼看到那般……

    這話中蘊含的意思不言而喻，那意思就是說，楊東平和阮佩嫻都有份參與大靖林場的承包。

    在場的哪個不是老狐貍，誰能聽不懂。

    其實從蘇月禾說國營松香廠的cao作開始，大家都基本上明白了。

    特別是經(jīng)濟委員會的領導，臉都綠了。

    楊東平皺著眉頭，他沒想到，這個協(xié)調(diào)會是這樣的走向。早知道，他就應該及時放手，現(xiàn)在再這么攪和下去，真不知道會怎樣。

    阮佩嫻急急怒斥：“方運紅你這是污蔑，我們好心放你離開松香廠，結果你轉頭就來污蔑我，你這就是報復！說出去也沒人相信?！?/br>
    方運紅笑了：“別著急啊，阮佩嫻，這些都是廠里偷偷在傳的話，當時聽見的人有好幾個呢，誰讓你一著急……是吧，管不住自己，當什么領導！”

    翟主任吃瓜吃的很開心，但是這個事情他沒權利管啊，只能會后告知領導，再安排人去調(diào)查。

    他正要說話，蘇月禾又繼續(xù)了：“剛才紅姐說的是題外話，我這邊建議領導們會后再行調(diào)查。其實我陳述這些事，主要是為了論證，青城國營松香廠的管理和經(jīng)營水平非常之差，以至于一場意外來臨，它就沒了自我修復能力，只能等著領導們從別的地方割rou回來給它續(xù)命。但我們豐禾不一樣，我們豐禾松香廠作為一個新廠，我們辦廠的第一件事，就是花大價錢購買了國營松香廠至今舍不得更新的設備……”

    說著蘇月禾拿出兩大塊的松香放到了桌面。

    看見這截然不同的兩塊松香被擺上臺面，楊東平不由得坐直了身體，他一眼就能辨認，哪塊是自家產(chǎn)的，哪塊是蘇月禾的松香廠產(chǎn)的，只是，豐禾松香廠真能產(chǎn)出這么好的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