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時光倏忽而過，轉(zhuǎn)眼他就又長了一歲，邁入七歲大關(guān)。

    這大半年的時間足夠發(fā)生很多事，比如宇智波泉奈終于被田島封印了那個奇幻夢境，學(xué)會了第一個忍術(shù)，獲得了人生中第一把忍刀，第一次出任務(wù)，以及……第一次殺人。

    溫?zé)狃つ伒挠|感似乎還殘留在手上，揮之不去的鐵銹味依舊縈繞鼻端，泉奈握緊了忍刀，走上懸崖。

    他這次當(dāng)然不是來殺人，而是像往常一樣，赴約而來。自從千手柱間拉著斑搞了個什么“兩族聯(lián)誼會”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起來，拉著更多千手一族的小孩子過來找斑玩耍，而宇智波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念頭，也把族里的孩子拉出來，到最后竟然囊括了千手和宇智波的大部分新生代。

    兩族的孩子就這么在大人們睜只眼閉只眼的情況下交往起來。所幸最近也沒什么對立的大型交戰(zhàn)任務(wù)，所有人又很有分寸地隱瞞了真姓，每次來都能帶些無傷大雅的小情報充數(shù)，這才能維持著走鋼絲般脆弱的和平。

    耳旁忽有風(fēng)聲掠過，泉奈轉(zhuǎn)過頭，正好看見千手扉間瞬身過來。

    風(fēng)里有種淡淡的腥甜味道，不知是誰的。

    “你受傷了？”泉奈嫌棄地遠離了他，并且捂住鼻子，“走遠點，我不喜歡這種味道?！?/br>
    剛瞬身過來的千手扉間：……

    “真不好意思，泉奈。”千手扉間冷笑著指了指他，“我沒受傷，受傷的是你?！?/br>
    泉奈聞言一怔，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之前的確受傷了來著。

    那是三天前的事了，在成功完成一個護送任務(wù)之后，父親田島確認他已經(jīng)有了獨自作戰(zhàn)的能力后，就給他發(fā)了一個斬殺吉原殺人狂的任務(wù)。

    那家伙倒也不是什么難纏之輩，只是個沒有查克拉的普通人，在經(jīng)營絲綢破產(chǎn)之后，就到吉原游廓借酒消愁。但吉原這種地方，從來都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銷金窟，在身上的余財被消耗一空，又欠了茶屋不少飯錢之后，這家伙被扒光了衣服直接丟了出去。

    那個商人惱羞成怒之下，就拔出刀劍，直接把包括當(dāng)時在游女屋表演的藝伎在內(nèi)的十七人殺死，然后跑出了吉原。從此之后，曠野里就多了一個打家劫舍，殺人分尸的山賊，等泉奈打上門的時候，那家伙已經(jīng)完全不像是個人了。

    蓬頭垢面，骨瘦如柴，還兩眼赤紅，喉嚨里發(fā)出不像人類的獸吼。他剛踢開柴門，對方就毫不講章法地揮著太刀沖過來，狂亂之下甚至還真的傷到了他。

    傷處還是很脆弱的腰腹部。

    當(dāng)然他不可能就這么坐以待斃，在付出一道不算深的傷口之后，泉奈砍掉了那家伙的頭顱，吹了一個豪火球，讓他和那些可憐的受害者塵歸塵，土歸土。

    很奇妙的是，當(dāng)砍下那家伙的頭顱時，他并沒有什么不適的感覺，甚至連一般孩子的痛哭流涕都沒有，只是有點討厭陡然充斥鼻腔的腥味，還有脖子上噴泉一樣涌出的紅色。

    那幾年不斷夢見的和平世界，似乎并沒有影響他成為一個冷酷的劊子手。

    大概他天生就該干忍者這一行吧？為了這道傷，父親還很嚴肅地教訓(xùn)了他來著，讓他在床上好好躺兩天再說。

    結(jié)果他第三天就爬起來赴約了。

    泉奈有點飄逸地想，然后看見扉間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他一下，說：

    “你這幾天好像有點不對勁，是碰見什么事了嗎？”

    要你管。

    泉奈本能地想要懟人，結(jié)果嘴卻不聽指揮地回應(yīng)了扉間。

    “只是干掉任務(wù)目標受的傷而已?！?/br>
    對面的千手老二突然沉默了一下，也沒有特別膩歪地從懷里摸出藥膏什么的，只是淡淡地點點頭，說了一聲啊。

    他們都是忍者，在戰(zhàn)場上縱橫來去，在黑夜里殺人無聲的忍者，無論殺人還是被殺，都是司空見慣的事，不慎受傷這種情況，簡直連悲傷都嫌多余。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br>
    千手扉間說。

    “再過兩個月，我們就要上戰(zhàn)場了。族里接到了大名下發(fā)的征召令，本次合戰(zhàn)非同小可，我們?nèi)迦硕急仨毶详?，而且……必須取得勝利。?/br>
    “啊，我們也是。父親已經(jīng)拿出了族里的儲蓄，派人前往鑄物屋購買最好的掛甲和刀劍了，也不知道從戰(zhàn)場回來，又能剩下多少人？”

    宇智波泉奈沒有問千手扉間，他們到底接的到底是哪場合戰(zhàn)的任務(wù)。能和千手一族對抗，且站在千手對面的，只有宇智波和羽衣兩族，千手接了任務(wù)，那么，另一方必然會雇傭宇智波。

    就算現(xiàn)在他們看似緩和了關(guān)系，可一旦上了戰(zhàn)場，至親會離去，友人會相殺，新的仇恨再度萌芽，那些脆弱的友誼就會變得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

    宇智波泉奈瞥了一眼正坐在懸崖上，臉上掛著孩子一樣微笑的千手柱間。

    那家伙完全就是在癡人說夢，偏偏哥哥還像著了魔一樣，沉醉在千手柱間那個名為“和平”的夢想里。

    真是想起來就讓人喪氣。

    千手扉間沉默了一陣，也順著宇智波泉奈的眼神望了過去。

    ……

    依舊是來過不知多少次的懸崖，千手柱間盤著腿，跟宇智波斑一起坐在懸崖邊上，身前是一群懵懵懂懂，但是已經(jīng)學(xué)會殺人的孩子們說著什么，手時不時揚起，顯得很有活力的樣子。

    依舊是那個老掉牙的和平理想，說著等世界和平以后，他想要建立一個大大的村子，把兄弟和年幼的孩子都放進去，保護起來。建立一個有醫(yī)院、有學(xué)校，能夠給任務(wù)分級，甚至還能自由選擇任務(wù)的地方。

    宇智波斑就在旁邊聽著，雖然時不時露出特別嫌棄的表情，但實際上卻在不停給千手柱間補充。

    一個關(guān)于和平的夢想，千手柱間搭起框架，宇智波斑填充血rou，就那么漸漸地充實起來。

    光是遠遠看著，兩個弟弟就覺得有些刺眼。

    就像是兩輪太陽一樣，光芒四射地照耀著四周，讓天地間其余一切都黯然失色。

    宇智波泉奈看得更細致些，于是他發(fā)現(xiàn)了更令他心梗的事實：

    每次千手柱間發(fā)表完意見，都會不自主地側(cè)過頭觀察他家哥哥的表情，臉上是滿滿的信任。而他家斑哥，雖然嘴里說著愚蠢，但分明左眼寫著“心甘”右眼寫著“情愿”，還混著一絲旁人絕難發(fā)現(xiàn)的仰慕。

    就像是將彼此視為神明，又把自己擺到信徒位置一樣。

    完·完·全·全·沒·有·別·人·插·足·余·地。

    “按照他們的設(shè)想，和平是永遠也不會到來的?！?/br>
    泉奈恨恨地吐出真心話，看起來簡直想把千手柱間的頭錘爆。

    “柱間那家伙，不過是在把我哥哥引入歧途而已！”

    “哦，是嗎？”

    千手扉間立刻把頭轉(zhuǎn)過來，雖然他從來都對自家大哥那種夢想嗤之以鼻，可被宇智波家的小鬼當(dāng)面嘲諷，他不能忍。

    “有夢想總比沒有好，你說對嗎，泉奈？要是人活在世上，連夢想都沒有一個，又跟行尸走rou有什么區(qū)別！”

    “哈？給別人殺人放火的工具，也配有夢想？可笑！”

    宇智波泉奈想也不想就反駁了回去。就算那個神奇的夢境被田島封印，它留給泉奈的遺澤依然是豐厚的，比如它教會了泉奈什么是正常的，不需要殺人的“人”，什么是遠離戰(zhàn)火的“和平社會”，又比如，它讓泉奈看清楚了忍者這一職業(yè)，究竟有多么可悲。

    不過這些東西，他是不會跟千手扉間分享的。

    “你什么意思？”

    千手扉間聞言一愣，隱隱覺得對面那個宇智波一族的小矮子觸及了某些本質(zhì)，但繼續(xù)追問下去，卻只換來了對方的冷哼。

    又是這樣，宇智波泉奈！

    千手扉間有些懊惱地想，就算當(dāng)初在南賀川有過節(jié)，那都多久了。況且，真要追究起來，應(yīng)該是他宇智波泉奈向他道歉，而不是他千手扉間要向自家大哥學(xué)習(xí)死皮賴臉地糾纏！

    宇智波泉奈這家伙，每次跟他說話，都能在不經(jīng)意間顯露才華。那些超乎常理的念頭，雖然跟現(xiàn)在習(xí)俗背道而馳，可細細想來，卻又無比切合人性。然而每次自己想跟這家伙多交流幾句的時候，那家伙又不知犯了什么病，敝帚自珍起來。

    順帶還橫挑鼻子豎挑眼，各種嘲諷都往人身上砸。

    就算是自己脾氣好，都忍不住拔刀跟他打了幾架。

    明明有這么高遠的見識，卻從不顯露人前，這算什么？明明有這么寬廣的心胸，卻不知何故執(zhí)著于兩族仇恨，這又算什么？！

    “算了，我不和你吵。反正跟你吵到最后，你哥肯定會來揍我，我哥就只會在旁邊看戲?！庇捎谟卸啻吻败囍b，千手扉間果斷放棄了爭執(zhí)，直接轉(zhuǎn)移了話題，“既然你說了最近一次任務(wù)，那我也說說我的吧?！?/br>
    “我上一次任務(wù)是護送一位大名家的夫人去妙蓮寺出家。那位夫人出身公卿之家，被人以極隆重的禮節(jié)迎入武家作為正室，婚后也極為得寵，為丈夫生了四個兒子。但是好景不長，因為戰(zhàn)火的緣故，他們一家也無法幸免于難，敵人攻破了他們的居城，殺死了她的丈夫和所有孩子。只有那位高橋夫人，因為出城去祈求神明保佑而逃過一劫?！?/br>
    “在那之后，那位高橋夫人就瘋了，先是哭瞎了眼睛，而后又把曾經(jīng)穿過的華服全都剪成碎片。后來還是她的母親可憐她的際遇，派人將她接到妙蓮寺出家。我在護送的時候，曾經(jīng)往馬車里看了一眼，只看見那位夫人不過三十來歲，就蒼老得像五六十歲一樣，滿臉都是皺紋，頭發(fā)也全白了。”

    “這個世道，就連公卿大名都不能幸免于難，更何況是我們。我現(xiàn)在只希望，將來到戰(zhàn)場上，如果不能平安活下來的話，那就好歹讓我死得體面些，別讓我缺胳膊少腿地下去見瓦間和母親。”

    話音落下，千手扉間就感到對面那個宇智波小矮子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么的樣子，但最后，耳邊只聽到宇智波泉奈冷笑的聲音：

    “嘁，誰要聽你說這些？真是有夠無聊的。我可不會期待你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相反，我很期待看見你哥哥哭泣著說弟弟死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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