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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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紅客棧一宿一貫午時(shí)過後不客供餐?!拐乒窭习迥锷碇碳t,一個(gè)回身那紅紗跟飛花似得輕飄飄,見著來人不禁阿諛道?!赴パ剑『脦洑獾男悴?!好可愛的書僮?!?/br> 「過獎(jiǎng),要住一宿。」化雨寒喧幾句,變從九嵐背後的竹簍拿出一貫銅錢擺在柜臺(tái)。 「午時(shí)以後不供餐呦,這里離市集近,想吃什麼應(yīng)該不缺才是。」 「明白,我們明早就走?!?/br> 老板娘迷離似地盯著化雨,然後又看向九嵐,眼神閃爍過一絲光亮,回身就喊小二帶兩人上房。然後挑著眉跟化雨擺弄:「我這夕紅客棧能見到整個(gè)巫霞最美麗的落日,特別有情調(diào)!客官您真識(shí)貨!」 化雨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一直到打開廂房的門後,他感覺自己的眉毛就要抽筋。一張床!雖說是張大床,但也不夠兩個(gè)人睡!化雨仔細(xì)回想剛剛那一段對(duì)話有什麼誤解,看到那老板娘的怪臉色,怕是誤會(huì)大了! 「為何大家都把我當(dāng)孩童?」九嵐撇了撇嘴,也是滿臉的黑線條。「我好歹跟你差不多高!」 「差遠(yuǎn)了孩子。」化雨吃吃地笑,引得九嵐兇神瞪眼?!敢?yàn)轭^發(fā),你又纏著書僮帽,完全不是一個(gè)成人模樣?!?/br> 「這就是你不愿修發(fā)的原因?」九嵐三兩下將書僮帽拆成碎布,反射x地用手順了順被壓扁的發(fā)絲,又是一頭毛發(fā)蓬松的猛虎。 「沒什麼不好,說明你年輕?!够旮鸬舯P好的書生頭,他可不習(xí)慣這樣整天裹著頭發(fā),頭皮的緊繃讓他腦袋生疼?!复步o你睡吧。我——」 「少裝男人,也不知道是誰要人保護(hù),走一天的路就無法動(dòng)彈,騎一個(gè)時(shí)辰的馬就把胃里的東西通通吐出來?」九嵐走近床邊,將竹簍一卸丟在床上,然後掏出一裹棉布匹鋪上木地板?!改闼舶?,我將就就行?!?/br> 「你占理?!够暌膊粩[著面子,在這江湖大俠前,自己確實(shí)需要這種待遇。他一屁股坐上床,把其中一個(gè)枕頭扔地板上?!副蝗熘挥幸粭l。」 「不必。」九嵐跪在地上整理自己的老虎窩,她邊整理邊叨叨?!笡]道理書生書僮就一張床呀……」 化雨懶在床邊看著九嵐殷勤,那情形不由得讓他發(fā)笑,他不忘躺在床上發(fā)出感嘆?!负密浀膲|子!好大的床阿!」 「省省吧。」九嵐也臥在整理好的棉布中間,「明天就有你受得,抓緊時(shí)間休息?!?/br> 「這日頭才剛要落呢?!挂魂嚻娈惖募t光射入,將室內(nèi)的陳設(shè)照得一片通紅,正如老板娘所言,彩霞將整間客棧都點(diǎn)綴得夢幻起來?;険纹鹕眢w,透過窗能看到太陽落入百絲脈山頭,落日的余暉折成奇異的顏色染遍整個(gè)市鎮(zhèn),就好像古亭看到的景色?!妇艒?,你看?!?/br> 沒有回應(yīng)。 化雨俯身一瞧,九嵐縮在自己的床腳邊睡去,老板娘說得不錯(cuò),這位兇名十二伏魔的傲虎,睡著的樣子竟有些可愛?;觌S手將被褥披在九嵐身上,從竹簍里摸出一套完整的茶具,他要靜靜享受這個(gè)絕美時(shí)分。 夜半,感受到一股詭譎的冷風(fēng),化雨連忙坐起身來,才想起自己茶憩過後,臥在床鋪上抵不住疲憊。被褥在九嵐身上,雖然有點(diǎn)不好意思,但現(xiàn)在要回來應(yīng)該不算太晚,化雨偷瞄九嵐一眼,側(cè)睡翻成仰躺,但沒太多變化,他安心下來伸手就要去撈,不料卻被緊緊握住。 「你做什麼?」黑暗中的九嵐張開雙眼,那琥珀雙瞳明亮得像厲鬼,化雨不免想起前一夜深林里巧遇那只老虎,也是這般厲鬼神色。 「冷……」 「讓你裝英雄?!咕艒箤⒚薇淮瓿梢粓F(tuán)球,分毫不差砸中化雨的臉,然後將地板鋪成的棉布匹卷起當(dāng)作棉被蓋著。 「前幾天在林里都沒這般冷?!?/br> 「因?yàn)榈紫碌捏艋饹]有盡滅?!?/br> 「原來如此?!够曛匦绿珊?,將被褥鋪平?!妇艒?,我們這樣跑能跑多久?」 「你該思考的是,江湖這麼大,你要怎麼生存下去。」 「賴著你不放?」 「你好意思說出口?!咕艒狗^身,又倚靠著床腳?!妇拖裎艺f的,江湖很大,就算十二伏魔一輩子也追不到我們,很多事我也無能為力。」 「聽起來有很沉重的故事。」 「……」九嵐沉默半晌,緊握起棉布角落?!肝业?jīng)收留了臥在宅抵門邊的一個(gè)乞丐,那乞丐b我稍長,爹爹帶他洗漱,給他仆職。某天我到街上游玩,隔壁的三姑娘找我去她家吃甜品,我與三姑娘玩得開心,怎料我這一去,我家遭匪,父母、仆人、一人不留。血泊染紅整個(gè)庭院,那年我才五歲?!?/br> 這下輪到陷入化雨沉默。 「三姑娘好似提早知道這些事,不出半刻便帶著我出村。她說那個(gè)乞丐不是乞丐,是朝廷探子;她說那些劫匪不是劫匪,是朝廷刺客;她說我爹爹是個(gè)豪俠,是個(gè)真正的英雄,只可惜遭朝廷盯上。我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三姑娘也不繼續(xù)說。她教我武功,讓我保護(hù)自己,打那一刻開始,她就像是我娘,顧我溫飽、擔(dān)心我的安危。她帶我隱於山林之間,自己蓋起一所木居,取些果子耕耕田、抓抓野味、練練武功。我的匕首、我的一招一式,都是與她仔細(xì)琢磨出來的?!?/br> 「後來呢?」化雨聽出味,他大概想像得出三姑娘的樣子,就像現(xiàn)在的九嵐一樣。 「後來她拋棄我,在我九歲那年,她收拾包裹將我推入歛紅坊,說我是一個(gè)沒人要的孤女,在路上被她撿到,邊上還放著包裹?!咕艒购邭庖宦?,化雨分不清楚她這是不是在笑。「我待不住歛紅坊,那里的氣場太y柔,於是我天天向外跑,找尋三姑娘的蹤跡,我才知道三姑娘送我進(jìn)坊後,沒過多久被人劫殺在道上。」 「她是知道自己時(shí)日無多,才推你入坊的?!够臧参康馈!敢搽y怪你在坊里有人脈?!?/br> 「或許吧。至今,我連她的名字都不曉得……」九嵐這一句充滿落寞?!改菚r(shí),我想起她給我的包裹,里頭盡是我喜愛的東西,唯獨(dú)一塊牌子不是我的?!?/br> 「什麼牌子?」 「我不知道……」九嵐將棉布搓起的毛球一一拔掉。「但天下總有人知道。我回到歛紅坊安分守己地學(xué)藝,歛紅坊不僅是醉金夜不歸,也是江湖上消息最靈通的場所。我盡力服侍每一位客人,希望能從他們口中打探到令牌的情報(bào)……才得知,那是血隱堂令牌?!?/br> 「血隱堂?」 「那曾是江湖上最惡名昭彰的門派,專門培養(yǎng)刺客好手,他們放所有入門子弟互相殘殺,唯有最後站著的,才能獲得血隱堂令牌?!咕艒褂掷浜邇陕?,聽似不屑?!刚l又能想到,一個(gè)年僅十二的小女孩,居然成了當(dāng)年最後一個(gè)站著的?!?/br> 「你加入了……血隱堂?」化雨有些不敢置信。 「我本以為血隱堂堂主會(huì)知曉什麼線索,將三姑娘的令牌取給他看,沒想到他只在乎我的身分,十二歲的歛紅坊孤女,多麼絕妙的探子身分,任何人都不會(huì)起疑。他讓我又回到歛紅坊,為血隱堂提供消息,不計(jì)代價(jià)。至於三姑娘的一切,他都充耳不聞……」 「聽起來是血隱堂堂主下得手。」 「不錯(cuò)。十四歲那年,我被一名王老爺相中,他帶我從歛紅坊贖身,要回去等兒子成年,給他做兒媳婦。我一離開歛紅坊,血隱堂的情報(bào)就斷了三年。三年來,血隱堂堂主放出消息:要是我主動(dòng)現(xiàn)身,他就讓我知道當(dāng)年三姑娘的真相;倘若我被他們抓到,那就是違背堂規(guī),唯一死責(zé)。可我被囚在府中,那王老爺不準(zhǔn)我離開廂房半步。」九嵐語氣平穩(wěn),但化雨能聽出平穩(wěn)中那一絲顫抖?!富槭庐?dāng)天,我前腳剛出廂房,頂著紅妝,不顧一切地逃離王府。逃至半路,又遭遇血隱堂的人劫殺。我不做不休,索性直接殺進(jìn)血隱堂主閣興師問罪?!?/br> 說到此處,九嵐突然打住?;觌m然已經(jīng)猜到答案,但本性犯賤仍問了一句:「然後呢?」 「然後……」牙關(guān)顫抖,九嵐不斷閉眼握拳,那棉布匹都要被她撕出一道口?!溉会帷乙姷剑媚锏膶剖?,浸泡在堂主主閣里……像展示品一般……」 「無可救藥的人渣?!挂庾R(shí)到自己的問題有些過頭,化雨連忙幫腔。 「我那時(shí)被惱怒沖上心頭,只想著要手刃眼前的人渣,卻忘記他可是血隱堂堂主。」 「你敗了?」 「明爭非我擅長,當(dāng)時(shí)太過年輕,我不敵他三招,接下來又是一股勁地拼命跑路,剛擺脫血隱堂的追殺,我又瞧見懸賞單掛著我的畫像,那王老爺出資百銀要壓我回去成親。」 「神經(jīng)病?!?/br> 「可笑的是,在王老爺?shù)膽屹p單旁,是朝廷的懸賞,上面畫得也是我?!咕艒惯@一笑,笑盡滄桑?!溉会峋秃湍阏f過,我被剛虎發(fā)現(xiàn),再來是游龍?!?/br> 「你也打不過游龍?!够暌豢跀喽ā?/br> 「就當(dāng)你說對(duì)吧。」九嵐輕吁一口氣。「他知曉我被三路夾殺,他告誡我,要想真正躲避這些枷鎖,只有當(dāng)你站在頂點(diǎn),成為沒有人敢侵犯的存在。」 「十二伏魔?!?/br> 「我?guī)习粱⒚婢哚?,第一件事就是找血隱堂算帳,皇城怎能容忍刺客門派這麼大的釘子囂張跋扈?血隱堂堂主一夜之間暴斃,血影堂也就樹倒猢猻散?!咕艒棺旖巧蠐P(yáng),像說起那段不屬於她的趣事?!父籼斓捏A報(bào),沒有任何關(guān)於我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傲虎這個(gè)代號(hào),被當(dāng)作拯救天下蒼生的英雄歌頌一番,就如游龍告訴我的那樣。但——」 「報(bào)仇事成,很空虛?」化雨臆測,他在故事中聽出一點(diǎn)端倪。 「我後悔了?!咕艒姑碱^深鎖,那淺淺的笑容也就只留那麼一剎那?!笧榱藢?duì)付厲鬼,把自己委身給另外一個(gè)厲鬼,非我所愿。」 「它還是你的殺父仇人呢?!?/br> 「三姑娘常對(duì)我說:『大俠愛笑,即使世界不公不義,大俠也能一笑吻過?!唬腋杏X……我慢慢能明白其中的意思?!箍粗种械拿颍瑢㈦s亂的線一條一條梳理開?!笌椭阋埠?,與十二伏魔為敵也好,接下來我想忠於自己。沒有怨懟,沒有憎恨,有得是一笑吻過?!?/br> 「你說這些,就為了讓我忘卻復(fù)仇?」 「是,也不是。這條路還長著,你要想依賴我,總有些你該知道的事情。」 「或許……我該知道你的芳齡?」語氣輕挑,化雨試圖岔開話題,復(fù)仇這檔事,他心里早有定數(shù)。 「八十。」九嵐將手中玩爛的毛球一把扔開,鋪平棉布躺正?!改愕倪^去,等你哪天想說再跟我說也行。」 「嗯……沒有你的這麼悲慘。大致上就是被關(guān)在工作室,做做機(jī)甲什麼的……」 「痛苦是沒辦法比較的。」九嵐閉起眼睛,化雨可以感受到床底蔓延開一縷氣場,是九嵐的溫柔。「我能明白你的痛苦、難過與無奈,但我只限於理解,并無辦法真切體會(huì)。」 「謝謝,各種意義來說?!够旮善?,眼前看著床頂?shù)哪景??!改憔鹊眠@條命,我怕是用十輩子都還不起。」 「不必還,只要你盡力生存下去。」 「我會(huì)的?!?/br> 兩人再無交談,化雨閉上眼,奈何怎樣都無法入眠,月光透入窗欞滾入室內(nèi),滾得滿地板爬行,化雨俯身查看,九嵐將自己卷成棉布裹,喉間輕發(fā)細(xì)微的呼嚕聲,月光爬上她的臉龐,竟有白玉耀眼。 剛得知她的全部,除卻年齡,化雨憶起自己在北面大門前,問她是否常常見到屍橫遍野,他終於明白那句意味深長的「我看多了」究竟指向什麼。自己一路上發(fā)泄的情緒都好像小兒無理取鬧似的,他深沉地拍打臉頰,未來的路還長。 想起三姑娘的那句話:「即使世界不公義,大俠也能一笑吻過?!?/br> 他嘗試擠出一個(gè)勉為其難的笑容,然後真誠地嘲笑自己愚蠢的嘗試,最後還是翻成側(cè)身與失眠抗?fàn)?。在恍惚之間,他能看到自己與九嵐共同的未來。Χdyъz.cōм(xdyB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