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后兩場考試與第一場大致相同，排隊搜查、分發(fā)試卷、舉子答題，就如同重復(fù)了第一場考試。

    當然，其中也稍稍有些不一樣，在第一場會試里，禮部員外郎王天成會經(jīng)常巡視舉子答題，然而在后兩場考試中他卻極少露面，偶爾出現(xiàn)在考場也會迎來舉子異樣的眼光，讓他老臉通紅，羞愧難當。

    這幾日王天成的日子不太好過，不知是哪位士子嘴大，竟然將肚兜一事散播了出去。王天成剛回到府就遭到家中妻子的詰問，他說盡了好話才把此事應(yīng)付過去，卻沒想到隔壁劉大人竟然派人將小妾秋月送了過來，還說什么：“與鄰有染，不當劉家妾！”

    于是，王天成剛扶正的醋壇子又倒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四掐五捶六蹬腿，王家夫人鬧得王府j飛狗跳，就連晚上都沒讓王天成上床睡覺，非要王天成給個說法。

    第二天王天成來貢院時頂著一雙熊貓眼，嘴里一直打哈欠，臉上也有幾條深深的撓痕，同僚們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見面就問是不是家里的葡萄架倒了……

    王天成事后也琢磨明白了，貢院遭賊純屬虛構(gòu)，就是曹唯那廝想要陷害自己，把春宮圖提前放進自己的臥室，再當眾搜查出來，好讓自己丟盡臉面。至于……肚兜，都怪自己沒藏好……

    總之，曹唯那廝，不是人，是畜牲！

    人總是要離畜牲遠一點，否則后果難料，所以在接下來的兩場考試期間，王天成極少出現(xiàn)在曹唯的眼前，見曹唯來了就掩面而走，就如同老鼠見了貓。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王大人臉上的撓痕可是不淺，聽說他家里可是有名的醋壇子，現(xiàn)在整個京師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看王家的熱鬧。你呀！就一肚子壞水，梅公博性直品正，怎么會有你這么個學(xué)生？”

    曹唯慢慢喝了口茶，道：“李公，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小子可是連夜往李府送了兩箱上好的茶葉，您再說小子的壞話可就不講究了！”

    李東陽撫須道：“老夫可不是在罵你，而是在羨慕梅公博收了一個好學(xué)生……”

    曹唯哈哈大笑道：“李公，您這話頭轉(zhuǎn)得可真快，果然禮到人不怪，古人誠不欺我！”

    李東陽黑著臉道：“老夫不是有意奉承你，而是實話實說，雖然你才疏學(xué)淺，不務(wù)正業(yè)，油腔滑調(diào)，不知長幼尊卑，還壞得冒泡，就如同鍋里的一粒老鼠屎，百花叢中的一根荊棘……”

    “……李公，您可以轉(zhuǎn)折了！”

    “但是，正因為你不是一個君子，所以才適合做梅公博的學(xué)生。你也知道，你的老師是一個剛正的人，最是見不慣狗茍蠅營之事，所以將來就會得罪許多人。堅易折，柔恒存；壯則老，滿必虧，說的便是你的老師梅公博。

    但是你不一樣，總的來說，你就不是一個好人，吃不了半點虧，王大人不過是與你爭執(zhí)了幾句，你就讓他顏面掃地。

    不過這對你的老師來說是一件好事，有你為他保駕護航，他在仕途之上就會走得很沉穩(wěn)，正所謂鮮花還要綠葉來配，茅坑還要蒼蠅存。

    所以老夫才羨慕梅公博，他可以率性而為，博得一個正直不阿的好名聲，還不用擔心有什么后患，因為他的學(xué)生會替他把后患都料理干凈。而老夫沒有這么個學(xué)生，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了。”

    曹唯苦笑道：“小子明白了，小子就是那綠葉，就是那……蒼蠅?！?/br>
    李東陽啜了一口茶，道：“小子，在京師里要放老實些，盡量給別人留下老實本分的印象。你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引起了朝中官員的注意，這不是一件好事，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老夫可不想看到咱們大明的少年英杰英年早逝?！?/br>
    曹唯拱拱手，正色道：“多謝李公提醒，雖然小子已經(jīng)很老實本分了，但聽了李公的話后，小子以后會更加老實本分。想必在背后y人，快感會更加強烈一些！”

    “呸！就你這副德行，也不知道牟斌為何對你這么好，竟把巡查官這么重要的差事交給你?！?/br>
    曹唯詫異道：“這個差事很好嗎？小子倒是覺得這是一件苦差事，每日飯菜不香，床榻堅硬如板磚……”

    “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些舉子日后都會成為朝廷棟梁，你在巡查期間，接觸最多的就是他們，你們也算有些香火情了，日后同朝為官，他們多少也會顧忌一些情面，這對你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

    牟斌也正是考慮了這點，才會讓你來做這個巡查官的，往年的巡查官起碼也是一個指揮僉事，牟斌若不是看重你，如何會讓你一個千戶得到這個美差？”

    曹唯皺眉道：“香火情？這樣我以后對他們下手的時候是不是也要顧忌一些情面了……”

    李東陽沉默片刻，站起身來，道：“不知為什么，老夫突然不想和你聊天了。今天下午會試就要結(jié)束了，老夫終于不用再見到你了！”

    李東陽轉(zhuǎn)身離去，曹唯撓頭不解，喃喃道：“這老倌是怎么了？好好的聊天說不聊就不聊了，真任性！”

    ………………………

    長達九天的會試終于落下帷幕，曹唯站在貢院門口把舉子送走。

    經(jīng)過這幾日的相處，舉子們都知道這位巡查官雖然是錦衣衛(wèi)，但卻非常容易相處，絲毫沒有粗莽之處，所以舉子們對他也有了一些敬意，出貢院的時候也都會向他拱手行禮。

    曹唯就像站在青樓門口的龜公一樣，揮著手歡迎舉子們下次再來。舉子們滿臉黑線，對曹唯的敬意瞬間就少了一半。

    等到最后一個舉子出貢院時，曹唯剛要開口說話，那名舉子搶先開口道：“大人，口下留情！學(xué)生真的不想再來一次了。”

    曹唯悻悻道：“本官只是想表達一下不舍的心情，本來還以為你們也會舍不得本官，誰曾想你們跑得比誰都快，真是世態(tài)炎涼……”

    那名舉子苦笑道：“大人，諸位考生在這九天里一直不敢有絲毫松懈，白天吃喝難以入口，晚上睡覺還難以入眠。如今會試終于結(jié)束，自然要趕緊回去吃好睡好，再找一個姑娘，喝一杯花酒……”

    曹唯大笑道：“你倒也是有趣之人，好！改日本官請你喝花酒?！?/br>
    “那唐寅就多謝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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