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說的沒錯，剛過酉時便有太監(jiān)來曹府宣旨，前來宣旨的人是掌印太監(jiān)蕭敬，這是牟斌所沒想到的。因為沒有哪個官員值得勞東廠廠督大駕，所以蕭公公已經(jīng)有十幾年沒有出宮宣旨了。

    “蕭公，怎么是你來宣旨，你手底下的那些小崽子呢？”

    蕭敬笑道：“雜家老了，也想出來活動活動筋骨。曹唯呢？趕緊出來接旨?。　?/br>
    曹唯從后院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本奏折，上前拱手道：“蕭公，小子恐怕不能接旨了，小子近來感覺身體不適，所以要向陛下告老還鄉(xiāng)，回鄉(xiāng)調養(yǎng)身子，這是小子的請辭奏折，還請蕭公轉交給陛下。”

    蕭敬笑著接過奏折，翻開一看哈哈大笑起來：“……老臣起于微末，忠于社稷，為國為民，居功至偉。哎呦，瞧瞧這句話寫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為國為民立了多少功勞呢！

    再說這一句：老邁之年，恩乞骸骨，落葉歸根，倚子弄孫。說的真是可憐喲，雜家今年七十有三，尚且不敢說自己已經(jīng)老邁，你一個r臭未干的小兒也敢稱老？還說什么依子弄孫，先有子嗣再說吧！

    至親相思，垂淚落枕，感時傷悲，念兒心切……你爹娘早就仙逝了，哪里來的至親？莫不是又認了什么亂七八糟的人做爹娘？”

    上一次見還是慈眉善目，這次見就變得如此尖酸刻薄，曹唯對蕭敬的這種轉變痛心疾首，到底是什么讓它轉變如此之快，是道德的淪喪，還是心靈的扭曲，亦或者是更年期推遲到了現(xiàn)在……

    “我不管，我就是要告老還鄉(xiāng)，今天就走，回秦陽縣，回曹家村，老村長在等我回去，他想要見我最后一面。

    思念家鄉(xiāng)的山，思念家鄉(xiāng)的水，還有那小時候的竹馬青梅……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誰把你的長發(fā)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啦啦啦啦啦……不好意思，情緒有些激動……”

    曹唯眼圈微紅，仰頭嘆息，不讓眼淚落下來，看得牟斌一愣一愣的。

    蕭敬嘆了口氣，道：“有些事你可能還不知道，陛下免了你家鄉(xiāng)三年的賦稅，還派人按照正四品官員的規(guī)格修繕了你爹娘的陵墓，現(xiàn)在你家鄉(xiāng)所有人包括那個老村長在內都以你為榮。

    這些事情陛下都沒有告訴你，因為他覺得有些事情不必說，說了就生分了。雜家從來沒有見過陛下對一個年輕后輩這么好過，當然，除了太子殿下。

    那天陛下拎著鞋子打你，那是長輩在教訓子侄，若是真的站在君臣的立場，光是你對陛下出言不遜這一條，就該被拿進詔獄了。

    這份奏折你先拿回去吧，考慮清楚以后再給陛下一個回信。若是你執(zhí)意要走，想必陛下也不會攔你。雜家言盡于此，這就回宮復命了……”

    曹唯接過奏折，沉默片刻，道：“蕭公，念圣旨吧，臣曹唯恭聽圣諭。”

    蕭敬轉身，面露欣慰之色，展開圣旨揚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

    錦衣衛(wèi)鎮(zhèn)撫使曹唯，聰慧過人，綢繆幃幄，竭心傾懇，備申忠益，朕心慰之。擢曹唯朝議大夫，其妻曹謝氏四品誥命。今韃靼訪明，求以互市，特遣曹唯赴使邊關，商坊市事宜，即日而行，朕備美酒以待忠臣回明。

    欽此！”

    “臣曹唯領旨謝恩！”

    曹唯接過圣旨，拱手道：“小子去后院準備行李，就不陪兩位長輩了?！?/br>
    說完轉身離去，牟斌皺眉道：“蕭公，陛下什么時候下旨修繕曹唯父母陵墓的？老夫怎么沒有接到消息？”

    蕭敬小聲道：“噤聲，別讓曹小子聽見了，雜家回宮就向陛下請旨，然后再派人修繕曹小子父母的陵墓?！?/br>
    牟斌盯著蕭敬許久，道：“蕭公，你不講究……”

    蕭敬嗤笑道：“雜家聽說你這老匹夫經(jīng)?？铀趺?？老夫就坑這么一次就不講究了？如今陛下已經(jīng)與韃靼使臣談妥，去邊關不會有什么危險，反而能白領一份功勞。

    現(xiàn)在不知有多少人爭搶著想要趕赴邊關，也就陛下看重曹小子，這才一有好事就想著他。行了，雜家要回宮復命，就不在此耽擱了?！?/br>
    “蕭公慢些走，老夫與你一起進宮。老夫近來感覺身體不適，所以要向陛下告老還鄉(xiāng)，回鄉(xiāng)調養(yǎng)身子，你看，請辭奏折都寫好了?！?/br>
    “咦，這不是曹小子的請辭奏折嗎？”

    牟斌哈哈大笑道：“改改名字就成老夫的了，你還別說，曹小子做了東宮侍讀以后文采見漲，用詞酌句都恰到好處。你看這一句：“起于微末，忠于社稷，為國為民，居功至偉”。嘖嘖，正適合老夫……”

    “你個老不修！”

    ……………………………………………

    曹唯感覺自己快要瘋了，因為自家婆娘丟了，找遍了整個府邸也找不到謝婉的身影。

    王盛從門外走進來，看著自家老爺在掀床底，納悶道：“老爺，您在找什么呢？”

    “王叔，你見到主母了嗎？這婆娘每日早出晚歸的，一眨眼就見不到人影了，我懷疑我娶了一個假婆娘?！?/br>
    曹唯怨念很深，以前謝婉一直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輕聲細語，粘來粘去。但是最近謝婉卻很少在他面前出現(xiàn)過，若不是謝婉每天晚上還回房睡覺，恐怕曹唯真的會懷疑自家婆娘陷入了某個傳銷組織之手。

    王盛笑道：“老爺，最近華胥又上了兩種新式成衣，主母帶著夏家小姐去看看樣子了，還說晚飯不用等她回來。”

    曹唯嘆了口氣道：“這婆娘是瘋了嗎？自家男人都不要了，要不然提前去一趟白蛇寨把九娘接過來，讓這婆娘知道本老爺也是很搶手的……”

    “老爺，王守仁王大人來拜訪您，老奴已經(jīng)把他請到前堂了。”

    “帶禮了嗎？”

    王盛愣了一下，道：“那倒沒有。”

    “那你去把他轟出去，一點禮數(shù)都沒有，曹家不歡迎那些不講禮數(shù)的人?！?/br>
    “行嘞，老奴這就去轟人！”

    曹唯連忙把他拉住，嘴里嘟囔道：“會不會聊天？怎么就聽不懂玩笑話呢，人家王大人以后可是圣人，圣人懂不懂？那可不是一般人，放的p都蘊含著天地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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