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這次重生是人類滅絕前的拼死一搏,昆德明決不允許因為自己而讓一切重蹈覆轍。 此時是深夜,做了半宿噩夢的昆德明已經不想繼續(xù)睡覺了,便穿好衣服準備去辦公室繼續(xù)查看檔案資料。 這次重生回來之后,他發(fā)現(xiàn)如今的世界局勢與前世有了很大的不同,情況惡化的速度要快很多。 鬼怪們空前活躍,在近一年的時間里如雨后春筍般到處冒頭,聯(lián)邦的各個防護區(qū)都為此疲于奔命,對面的帝國也忙的焦頭爛額,雙方再沒了互相爭斗的心思。 原本這種惡化態(tài)勢是至少五年后才會出現(xiàn)的,現(xiàn)在卻提前了那么久,這樣的變化讓昆德明愈發(fā)覺得前途渺茫,不知道自己重生帶來的預知優(yōu)勢還能保持多久。 坐在辦公桌邊,昆德明看著手中的檔案,眼中血絲顯示著他的疲憊。 這個世界已經危如累卵,他的重生時機說不上是好還是壞,只能盡他所能去完成他的使命。 現(xiàn)在他的首要目的是要阻止遠星上這兩個互相敵對的政府繼續(xù)向外探索,不然很快就會遭遇前世的第一次危機,外星侵略者。 而在二十年后才會出現(xiàn)的,那個最大的敵人,不可接觸、無以名狀的古神現(xiàn)在不知道復蘇了沒有。 想到這里,昆德明揉了揉自己抽痛的太陽xue,又回憶起了前世人類陣營的絕望,人類與古神的差距,比螞蟻和人類的差距要大得多。 來自外太空的古神庇佑著祂的眷屬——蟲族,是不可戰(zhàn)勝的。 前世,人類對這個未知的可怕古神束手無策,連祂的真名都無法得知,只能稱之為無名古神,僅僅只靠一個可怖的身影和無數(shù)低級眷屬就將人類逼入了絕境,昆德明并不覺得自己重生一次就能對抗祂,他只能去阻止古神像上一世那樣發(fā)現(xiàn)人類,然后帶著祂的眷屬們散播陰影。 昆德明相信自己至少會讓人類的未來變得美好一些,不至于完全沉入黑暗,但人類在這浩瀚宇宙中如此卑微,任何外來勢力都能隨意欺辱的地位卻還是讓他束手無策。 看著辦公室玻璃幕墻外城市徹夜不息的霓虹燈光,昆德明神情苦澀。 * 內層世界 無數(shù)猙獰的血rou在建筑物上攀爬,周石帶著另一個資深執(zhí)行員老紀和年輕執(zhí)行員小張小心地沿著路邊行走,動作利落,但為了避開附近活躍的血rou組織,他們的行進速度不算快,甚至稱得上是緩慢。 因為目前定位系統(tǒng)完全失靈,舉目四望又都是一片片血rou血管內臟之類的rou質,這種類似精神污染一樣的畫面讓眾人頭暈目眩,神情恍惚。 周石走在最前面,看到前方突然天旋地轉,視野中的一切變得模糊猩紅,他之前見識過這種對精神造成嚴重影響的靈異事件,立刻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經處于崩潰邊緣,連忙使勁咬了下舌尖,這才恢復了清醒。 回頭一看老紀和小張,神情都不大對勁了,又趕緊把他們搖醒,提議在一旁休息一會兒再前進,按照他記憶中的路線,這里應該離麗市大學的大門不遠了,他們不能陰溝里翻船了,還是休息一下,恢復精神狀態(tài)后再往前走為好。 老紀和小張兩人確實快支撐不住了,也就點頭同意了周石的建議。 “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周石對同伴們如此鼓勁兒道,但抬起頭,看著面前數(shù)條已經喪失了路標,幾乎全部一模一樣的血rou組成的道路,他眸中藏著深深的憂慮。 如果這真的是三十三號防護區(qū)事件中的內層世界,那他們想要出去是絕無可能的,現(xiàn)在暫時還沒有多少怪物出來,只有些畸形怪異的血rou在蠕動,避開就可以,但等到內層世界徹底撕開和善的面紗,他們的死亡就是定局了。 必須要趁著怪物們還沒出現(xiàn)逃出麗市大學。 周石正思索著逃出去后的計劃預案,突然聽到身邊的年輕執(zhí)行員小張從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艱難的哽咽,聲音顫抖:“……上面……是什么?” 上面? 周石被打斷了思緒,眉頭皺起,下意識地抬眼望向頭頂血紅色的天空。 除了一片刺目的紅色,還會有什么? 這樣想著的周石在抬起頭的一瞬間就睜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入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仿佛從中看到了世界的終結,表情空白。 浩瀚宇宙在黑洞中若隱若現(xiàn),無數(shù)閃爍著微光的遙遠天體點綴在一道龐大宏偉的身影上,如同披著一件萬千星辰組成的薄紗,僅是注視便已是超乎人類想象極限的震撼與偉大。 直面神明的周石只覺頭腦空白,花費了很久才勉強用僅剩的人類認知辨認出那是一個人形的巨大身形。 只見祂從黑洞中探出上半身,被無數(shù)星辰簇擁著,無名之霧與混沌的黑暗編織成令人無法窺伺其面貌的紗衣,也將那抹身影映襯得愈發(fā)威嚴不可直視。 周石呆滯地看著這處于天穹之上的一幕,看著那道身影微微俯身,看向此處,明明分辨不出祂被無名之霧和混沌籠罩的面容上的表情,但周石卻莫名地有種直覺。 他感覺自己被“看”到了。 被未知的偉大存在注視的感覺讓周石的整個靈魂都在戰(zhàn)栗,動彈不得,而這僅僅只是那偉大存在不經意間的一瞥而已,片刻就移開了視線,看向別處。 周石雙腳一軟,跪倒在地,同時七竅流血,即使是神明沒有惡意的注視也給他帶來了精神上巨大的沖擊,讓他喉頭一甜,吐出了一口鮮血,不足以致命,但卻異常痛苦。 “咳咳?。?!” 周石虛弱地倒在地上,被旁邊回過神來的老紀扶了起來,眼睛卻依然直視著天空,看到那道巨大的身影靠近了一座被血rou淹沒的教學樓, 然后,那偉大存在停住了視線,似乎被什么有趣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久久未再挪動視線。 周石看著那棟教學樓和那在天際上俯瞰教學樓內的龐大身影,竟然有種莫名的既視感。 不知緣由的,他竟然覺得這不知名諱的偉大存在俯瞰教學樓的樣子,像極了他小時候蹲在路邊看螞蟻搬家的好奇模樣。 那時候,他很頑皮,會在興起的時候扔給螞蟻一塊糖果,看他們辛勤的搬走糖果,也會在不開心的時候往螞蟻巢xue里倒入guntang的熱水,看著螞蟻們浮尸遍地。 在這偉大存在的認知中,他們人類,也是螞蟻嗎? 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這疑問的周石咳嗽出一口血沫,脆弱的精神狀態(tài)不足以讓他繼續(xù)看下去,于是艱難地收回了視線。 雖然不知道遠處那道偉大身影出現(xiàn)的原因,但看著附近突然變得安分起來的血rou組織們,周石知道,現(xiàn)在正是逃跑的最佳時機。 “我們走吧!趁著這些血rou組織還沒開始殺人!” 周石在老紀的攙扶下站起來,三人一起往記憶中大門的方向走去。 身后,覆蓋了大片血色天空的巨大身影還在饒有興致地看著下方的教學樓。 準確的說,是教學樓中驚惶逃竄的幾個人類,那幾個人類都是柯蘇熟悉的面孔,被原主深深憎恨的對象。 “啊啊?。。?!救我啊啊?。。?!” 尖叫聲響起,又一個同伴被肆虐在走廊的腸子似的血rou組織拖走,王昀和文雯捂著嘴巴躲在旁邊的墻角,顫抖著不敢發(fā)出聲音。 “嗚……”文雯淚流滿面,連哭聲都只能壓在喉嚨里。 他們已經不知道在這棟教學樓里待了多久了,起初,人們還期待著通過樓梯間能夠讓他們逃生。 可是在這被血rou完全覆蓋的教學樓內部,最近的樓梯間已經變成了一個畸形血rou怪物的巢xue,扭曲的腸子和破碎的內臟rou塊在墻壁上蠕動,一旦有人靠近就會伸出長長的,鮮血淋淋的腸子勒住人的脖子吊起來,痛苦地掙扎,卻始終無法解脫。 “嗚嗚!我們該怎么辦?” 躲到一間墻壁上長滿血管和內臟,沒有怪物的教室里,文雯抱頭痛哭。 王昀也臉色慘白地蹲在旁邊,嚇得手腳冰涼。 教室里現(xiàn)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了,其他人要么失散不見蹤影,要么被血rou怪物們捕捉,用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折磨,只有他們兩個跑得快,下手還狠,該推人擋刀的時候毫不猶豫,這才僥幸逃脫。 “……我不知道?!?/br> 王昀也沒見過這樣恐怖的場面,嚇得魂不守舍,哪里能想出下一步的計劃,兩人就這么絕望地待在教室里,不敢再出去了,外面全是怪物,這里還算安全。 聽了王昀的話,文雯無助地蹲在地上半摟著自己,在絕望和強烈的求生欲下緊繃的神經徹底崩斷,終于還是忍不住對王昀的怨恨,惡毒地咒罵著他。 “……都怪你們!不,這一切都要怪你!全是你出的主意!要不是你慫恿錢宦來這里,我又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如果我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你這個心里冒壞水沒腦子的狗東西!全怪你!都是你的錯!” 王昀的精神狀態(tài)也不太穩(wěn)定,一聽文雯這個全靠自己帶路才活下來的蠢貨還敢罵自己,頓時眼睛冒火:“你這個賤人!如果不是我?guī)?,你以為你跑的出來!x的!還敢罵老子!只知道哭的賤女人!” “我呸!誰靠你帶路了!就這一條路行嗎!你當我不認識路?現(xiàn)在搞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你討厭柯蘇,裝成無辜的樣子讓錢宦給你出頭!否則我們怎么會到這里來的!” 文雯不甘示弱地反罵回去,還順帶用尖銳的指甲抓花了王昀的臉。 臉上滲出血的王昀疼的差點喊出聲來,怕引起外面怪物的注意,強忍了下去,氣的一拳將文雯打翻在地,男女之間的體力差距讓他輕而易舉就將文雯打的鼻青臉腫。 “賤女人!還敢說我?你以前不也對柯蘇吐過口水嗎?為了顯擺你大姐頭的地位在好幾個女的面前嘲笑他,還往他書包里塞毒蛇,這不都是你做的嗎!我好歹還有原因,你就是單純的惡毒??!” 被打的嘴角出血的文雯怨毒地看著王昀,頭發(fā)凌亂,儼然一副瘋子模樣,再沒了往日仙氣俏麗的樣子。 在文雯看來,她欺負柯蘇純屬跟風趕潮流,從沒覺得自己做錯了,畢竟這在當時全校冷暴力柯蘇的氣氛下是很正常的事情,王昀才是這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 如此想著,文雯摸著自己腫起來的臉頰,眼神憎惡地朝著王昀廝打了起來,連聲音過大都不在乎了,接近瘋狂的精神狀態(tài)讓她只能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報仇,讓王昀這個敢打女人的狗男人付出代價! 一場發(fā)泄情緒的爭斗最后終結于文雯虛弱的呼救聲,王昀用一條血淋淋的腸子勒住文雯的脖子,用力勒緊,興奮地看著文雯逐漸沒了氣息,瘋狂大笑了起來。 “死了!哈哈哈!瘋女人!活該!哈哈哈?。?!” 王昀眼中滿是血絲,又拿起旁邊的凳子一下下地砸著文雯的身體,視野中的世界猩紅一片,精神極度亢奮,滿臉鮮血的模樣與瘋子無異。 不知過了多久,王昀突然聽到了一聲怨毒的笑聲,他驚恐地扔開手里沾滿血漿的凳子,看到地上文雯的尸體扭曲地爬了起來,露出那張被砸得稀巴爛的臉孔,僅剩的一只眼睛里滿是怨毒。 “好疼——我好疼啊啊啊?。。?!” 四肢反轉扭曲,如同野獸一樣爬起來的文雯發(fā)出幾乎要刺穿人耳膜的尖叫,頭顱中裂開一道巨大的裂縫,露出一張長滿尖牙的嘴巴,流著涎水,朝著殺死自己的兇手王昀撲了過去。 “不!不!對不起!放過我啊啊啊?。?!” 王昀四處躲避,卻還是被撕扯著咬下了一支手臂,教室的房門怎么也打不開,他絕望地看著教室內的血色,突然看到猩紅色窗戶外,是萬千璀璨的星辰。 “……救我……誰來救我……” 抱著斷臂哀嚎,蹣跚著躲避文雯的王昀突然露出了充滿希冀的目光,被窗外星辰的光芒吸引,以為出現(xiàn)了生路,跑到了窗戶旁邊,然后看到了一片混沌的黑暗和無名霧氣交織。 他呆呆地向上看,突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教室的布滿血管和內臟的墻壁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比密集恐懼癥患者最恐怖的夢境還要恐怖一萬倍的畫面就這么在教室里出現(xiàn)。 窸窸窣窣—— 熟悉的囈語聲再度出現(xiàn),王昀趴在窗戶上,看到了此生從未見過的宏偉身影,披著無名之霧與混沌的薄紗,靠近了這棟小小的教學樓,原來,他所看到的萬千星辰,都只不過是這宏偉身影衣衫上的一片裝飾罷了。 而教室里這些密布的眼睛眨動著,次第睜開,閉合,在墻壁上看著那趴在窗戶上的人類。 無可名狀的存在顯然,正在很有興趣地看著這教室中發(fā)生的一切。 咔擦咔擦—— 文雯撲在了王昀身上,全無理智,只知道撕咬這個殺死自己的男人,被神明注視的她正逐漸變化,四肢變得越來越畸形,卻也變得越來越有力,最后完全不成人形,徹底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 這是神明賜予的進化。 教室內,王昀的喉嚨被咬斷,連聲音都無法發(fā)出,只能發(fā)出“咯咯咯”的嗚咽聲,看著自己被吞噬殆盡,痛苦讓他面容扭曲,腦海中閃過曾經的一幕幕,還有導致這一切的開頭,那個少年向自己告白的場景。 懊悔充斥了他的靈魂。 如果當初沒有因為討厭同性戀就肆意算計柯蘇,甚至在今天將其引入這棟地獄般的教學樓,他或許并不會導致如今自食惡果的結局,只是現(xiàn)在,已經晚了。 懷著深深的悔恨,王昀在痛苦中陷入永遠的黑暗。 教室里的眼睛眨動著,似乎看膩了,消失在墻壁上,片刻后,再次出現(xiàn)在了一個電梯內。 電梯因為電梯通道里長滿了血rou而停止移動,只留下電梯內的兩個人在足以逼瘋人的狹窄空間里相處了不知多少時間。 窸窸窣窣—— 眼睛們發(fā)出極具污染性的呢喃,在電梯頂上出現(xiàn),俯視著電梯內的一切。 長滿了血rou的電梯內,錢宦與李蘭蘭已經如驚弓之鳥,聽到聲音的他們疑神疑鬼地看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