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舅父如今是有了薛跡的把柄?” 蕭胤搖了搖頭,“現(xiàn)在還沒有,不過, 總會有的, 只看他究竟能有多大的價值了?!?/br> 蕭璟將他說的話默默記下,以便日后留心。他又想起廣選來的那些人,“那二十幾位選侍如今都已入宮, 可陛下卻對他們沒什么興趣,舅父不是已經安排了人,總不能一直等下去?!?/br> 蕭璟是想從蕭胤話里得到些蛛絲馬跡,知道了那些人是誰,便可早做打算??墒捸凡恢遣恍湃嗡?,還是有旁的心思,“不著急,太過于刻意的接近,只會讓皇帝起疑。” 晉奴帶了薛跡過來,薛跡恭敬地向蕭胤行禮,“臣侍見過太后。” 蕭胤語聲溫和,那份讓人不敢靠近的威嚴似乎也收斂了,“不要怕,予找你來,只是想有個人陪予說說話。” 薛跡暗道:中宮是他的親外甥,他要想找人閑聊,宮中大有人在,怎么也不會找到自己吧。 薛跡想到這里,心中頓時升起一絲警惕,他雖不清楚長寧和蕭胤之間的事,但上元宮宴那晚,蕭胤提起讓他來壽安宮時,長寧出聲幫他擋了回去,可見長寧并不想讓他和蕭胤往來,更何況他是庶子,身上實在沒有什么可被蕭胤利用的,唯一有的,便是長寧寵侍之名,蕭胤接近自己是假,對長寧有算計才是真。 蕭胤給薛跡賜了座,又命晉奴奉茶,隨意問道:“薛御侍平日里可有什么喜好?” 薛跡答道:“臣侍出身低微,并不像其他君卿那般才藝雙絕,蒙陛下厚愛,在其身邊服侍,一切都以陛下為重。” 蕭胤嘆息一聲,道:“皇族之中難有真情,若能有自己的喜好,這深宮中的日子才不算難熬。不過,薛御侍現(xiàn)下定對予的話不以為然,可花無百日紅,聰明人總要未雨綢繆?!?/br> 那茶薛跡一口沒喝,只道:“臣侍愚笨,實在不知太后所指?!?/br> 蕭胤又問了幾句,都被薛跡三言兩語擋回去,倒像是油鹽不進一般,言語之中說自己蠢笨,可卻比許多人都精明,蕭胤對他也算有了些了解,便放他回去了。 ———————————————— 薛跡回了永恩閣之后,將自己關在房中,不住地回想著蕭胤的那些話,連長寧走到他身邊都沒覺察,“在想什么?” 薛跡站起身來,疑惑地看著長寧,道:“陛下今日不是去賢君宮里?” 長寧往榻上一躺,一手擋在眼前,看上去像是有些疲倦,薛跡坐在榻邊,輕聲問道:“是出了什么事嗎?” 長寧嗯了一聲,薛跡低頭靠了過來,“陛下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說出來或許好一些。” 長寧忍不住輕笑一聲,將他一把拉過來,壓了上去,“朕是騙你的?!?/br> 薛跡訝異地看著她,而后又忍不住問,“那陛下不去賢君宮里,這會不會也是在騙我?” 長寧慢慢伸出手去,解著他衣袍上的錦帶,在他的注視下丟到一旁,“你覺得現(xiàn)在,朕還會去賢君殿里嗎?” 薛跡和長寧相視一笑,而后薛跡扶住長寧的脖頸,溫柔地吻了上去,如今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少年人,只一個吻便會讓他潰不成軍,他盡自己所能地去取悅長寧,長寧將他拉起,摟住他的肩膀纏綿地吻了回去。 —————————————————— 云收雨散,長寧斜倚在薛跡的身上,以他的胸膛作枕,感受著他心頭的跳動,她的鬢發(fā)散亂,薛跡用手指輕輕梳開,貼在自己身前。 薛跡輕輕道:“賢君明日怕是會殺了我?!?/br> 長寧閉著眸道:“原來你也會怕?” 薛跡撫著她如玉般溫潤細滑的肩頭,“我自然是不怕的,只是害怕陛下會背上荒唐的名聲。” 長寧道:“你這次倒是多慮了,賢君的父親病了,朕今日許他回家省親。” 薛跡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他在心底笑了笑,而后又想起蕭胤的事來,他不想瞞著長寧,“太后今日召我去了壽安宮?!?/br> 可長寧卻十分淡然,“朕知道?!?/br> 原來她竟對宮中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太后問了我許多,只是我總覺得太后醉翁之意不在酒?!?/br> 長寧并未多問,像是極其信任他,“太后若是再召你過去,或是問你什么,你便如實相告即可?!?/br> 薛跡點了點頭,只不過隨后的時日,蕭胤并沒有再找他,而春獵之期轉眼即至。 夏朝皇室每年三月便要去西郊獵場舉行春獵,長寧與蕭璟一同坐在輦車中,其余君卿在后面的馬車中相隨。西郊獵場場地巨大,更建有一處行宮,行宮之中還有幾處湯泉,便于狩獵之后解乏,是文宗皇帝所建,自此之后每年都有修繕,以備皇族所用。 到了獵場之后,長寧吩咐先休整一日,第二日再開始舉行狩獵。 賢君平素一向養(yǎng)尊處優(yōu),坐了一路的馬車,實在疲倦得厲害,連往長寧身邊湊的心思都消散了。昭卿見了,大有得意之色,“賢君這就累了,那明日春獵怕是也無法上場了?!?/br> 除了宗室中的人會入場狩獵之外,還專門為后宮君卿準備了比試,昭卿覺得自己定會奪得頭籌。 長寧到了行宮之后,便一直忙于正事,狩獵的詳細事宜一一過問,又命令禁衛(wèi)加強守備,以防刺客襲擊。 等將這些事忙完,佩蘭服侍著長寧去了湯泉沐浴,而帝后所用的是同一處湯泉,玉林正守在外面,見長寧披著外衫走了過來,連忙行禮。 長寧腳步一頓,玉林守在這兒,便意味著蕭璟在里面,他們是夫妻,雖以往也有過共浴之時,但畢竟還是在寢宮之中,不像眼下這般,長寧想先離開,卻聽見蕭璟的聲音傳來,“是陛下在外面嗎?” 長寧此刻再走,但像是慌亂了一般,她索性從容地走進去,踩在玉階上,蕭璟正靠在一旁,身上的寢衣都被他除去,兩人四目相對,蕭璟眉眼中帶著笑意,而長寧卻很快撇過眼去,只因隨著她走下來的動作,湯泉里的水波堆積蕩漾在他肩下,露出光潔的肩頭。 長寧覺得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說話的好,否則怎么都有了些白日宣‖yin的意味,她靠坐在另一邊,閉眸養(yǎng)神,可蕭璟卻并不安穩(wěn),話里似乎帶著些引誘,“陛下,濕衣貼在身上并不舒服?!?/br> 長寧未曾睜眼,不懂他究竟想做什么,吐出兩個字來,“無妨?!?/br> 可蕭璟卻是揪著這件事不放,“陛下若是自己不想寬衣,臣侍可以代勞。”他話音落后,長寧只聽見一陣水波聲傳來,他像是離自己越來越近。 長寧沒有猜錯,在她睜開眼時,蕭璟離她只有一臂的距離,她伸出手去抵擋他靠近,可她的手剛伸出去,便被蕭璟拉了過來,他抵住長寧的額頭,壓低聲音道:“陛下方才知道我在這兒,為何卻想走?” 濕衣緊緊貼在身上,他身體的溫熱透過薄薄的布料傳了過來,蕭璟扶住長寧的胳膊,等著她的答案。 可長寧卻道:“朕只是想起,還有事沒有做完。” 蕭璟卻又笑了,像是在笑她找了個蹩腳的理由,可眼下蕭璟“野心勃勃”,她很難像從前那般冷靜。 蕭璟身體力行地證明了他的“野心”,他低頭銜吻住長寧的唇瓣,扶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漸漸收緊,吻了許久,“陛下是不是,怕我做這些,還是其他的?” 水霧氤氳之下,長寧眉眼微紅,“你放肆……”可這話如今實在沒什么震懾之力,蕭璟低笑一聲,又親了過來。長寧惱極了他,可又經不住他的撩撥,回吻了過去。 與帝后相鄰的一處湯泉,以往皆供君卿所用,那邊燕‖好的聲響傳了過來,還帶著男女的喘‖息聲,直傳進衛(wèi)淵清的耳中,他手指緊握成拳,整個人一動不動,湯泉溫熱,可他卻如墜冰窟。 第31章 侍卿 瑞祥瞧見衛(wèi)淵清披了衣袍出來,可…… 瑞祥瞧見衛(wèi)淵清披了衣袍出來, 可神色卻有些駭人,他從未見過衛(wèi)淵清這般陰郁的模樣,擔憂地問了一句, “主子,您沒事吧?” 衛(wèi)淵清慢慢地看向他, “你覺得我會有什么事?” 瑞祥連忙低下頭去, “是奴才多言了?!?/br> 衛(wèi)淵清仰著頭, 看著外面越來越昏暗的天色, “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以往我有多虛偽?!?/br> 瑞祥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么,勸慰道:“主子您別這樣說自己?!?/br> “難道不是嗎?”衛(wèi)淵清笑了笑, 可他的笑意未達眼底,“我壓抑著自己所有的癡念,做著一個無欲無求的人, 旁人定會覺得我活的像個佛塑一般, 得寵時不恃寵而驕,平淡時亦安然若素, 可我哪里是佛,自從把心交托出去的那日起, 我就已經在偽裝了?!?/br> 以往他是主子,是溫潤如玉的公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哪里同瑞祥說過這么多的話, 他們兩人慢慢走回了行宮的住處, 瑞祥想起當初進宮之時衛(wèi)太傅說的話,“主子,大人說過, 您若是再這宮里待不下去了,她定會求陛下將您放出去,雖不再有這般的尊貴,但也總能為您尋一個讓您滿意的歸宿。” 衛(wèi)淵清搖了搖頭,“可母親卻也是明白我性子的,她之所以這么說,就是知道我做事不會回頭?!?/br> 這一晚衛(wèi)淵清久未成眠,昏暗的宮室內,他心頭的欲望被無限放大,而他也不想再克制。 ———————————————————— 皇室中人前去狩獵,而后宮君卿的比試也隨之開始,長寧道:“今日的比試,眾卿還需全力以赴,奪魁者朕定會重重有賞。” 賢君雖不擅騎射,可他卻早早地便準備好了一套騎裝,上面的繡紋十分精致,他還要站在最顯眼之處,生怕長寧不看過來,長寧倒也留意到了他,還說了一句,“賢君今日倒像是信心滿滿,可是已經有了奪魁之心?” 賢君干笑道:“陛下也是知道臣侍的,平日里只喜好詩文,對騎射之術確實不甚精通。”可他又想到昭卿,生怕他今日在眾人面前搶盡風頭,便又補了句,“不過,精通騎術的倒也未必喜歡詩文,不過是術業(yè)有專攻罷了?!?/br> 昭卿就立在他身旁不遠處,自然聽得出他話中的深意,冷哼一聲,“世家公子皆習六藝,賢君又怎會不精通呢?一會兒,臣侍可還等著賢君賜教呢!” 賢君白了昭卿一眼,卻也怕在長寧面前鬧了笑話,他往君卿中看了一眼,卻見薛晗同樣有些無措,他一時心頭有了底,左右自己不是最差的就成。他在家中時,自然是學了六藝的,可他卻嫌騎射太過辛苦,一直都敷衍著,最后學了也和沒學差不多。 蕭璟貴為君后,自不會參與這些,而衛(wèi)淵清更是直接推辭了,長寧寬縱著他們二人,也不強求,依著位份,下一個人便是賢君,他剛有要打退堂鼓之意,昭卿便道:“賢君該不會是怕了吧?” 賢君忙反駁,“誰怕了!不就是射箭嗎,陛下想看,臣侍哪有不奉陪的道理?!?/br> 可他磨磨蹭蹭地從人群中出來,宮侍將弓箭交到他的手上,可他拉開弓箭的速度更慢,瞄了半天都未動作,直看的蕭璟沒了耐心,催促一聲,“賢君,還是快些吧。” 宋子非一驚,手中的弓弦離手,那支箭直直地射在了靶子上,雖未直中靶心,但到底也不至于太過丟臉,宋子非方才已是十分緊張,額上更是滲出了汗滴,可沒成想他倒是歪打正著。 長寧輕聲笑了笑,有心安慰他,“賢君拉弓引弦時雖是手生了些,但這一箭倒也不差。” 宋子非臉上頓時生出歡喜來,而長寧給他留顏面的話,更是被他用了來,“臣侍確實許久未碰過弓箭,倒是讓陛下見笑了。” 而下一個登場之人,卻是昭卿,他滿面得意之色,薛跡看得出,這是極度自信之人臉上才有的神采,而最起碼在這獵場之中,他不信有人可以擊敗他。 昭卿拉弓射箭一氣呵成,動作更是干凈流利,射出去的箭只中靶心,宋子非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他沒想到昭卿的騎射之術竟真的這樣好,他現(xiàn)在直接射中靶心,后邊的人怕是沒幾個敢上的。 長寧夸贊了他幾句,命人賞賜了他一枚新的玉扳指,昭卿領了賞賜,卻也在等著下一人。 可安卿一直在猶豫著,良侍君和薛晗更是想往后退,長寧又問了一句,“可還有誰愿意一試?” 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站出來的人竟是林紹之,“陛下,我愿試一試,只是我也有一個條件,若我贏了,希望陛下也能允諾我一件事,且不論這事是否會有違什么體統(tǒng)?!?/br> 他只差將話擺到明面上了,他分明是想讓長寧許諾可以放他出宮。 蕭璟冷聲道:“那些抄寫的宮規(guī)里,可教了你,與陛下答話時,不可自稱為我,你這是以下犯上,目無尊卑?!?/br> 誰知長寧竟也答應了,“你既然想要為自己爭取一次,朕便滿足你的心愿。只是到最后結果如何,全看你今日的造化?!?/br>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在林紹之的身上,都在等著他這一箭是否能讓他如愿以償,可林紹之射箭的本領不過爾爾,那一箭射出去,連賢君的距離都不及。 林紹之面色灰敗,同長寧行禮之后,便退了出去。昭卿見后面無人敢站出來,心中得意更甚,他甚至已經盤算起了,該同長寧討要什么樣的禮物。 蕭璟問道:“可還有其他人,愿意試試的?” 可那些人卻大多懼怕射箭之術不如昭卿,更怕在長寧面前出丑,也就不會敢上前。 長寧往君卿中看了一眼,柔聲道:”薛郎,你去試試吧?!?/br> 她這句話一出,許多人都靜了下來,這場中有兩人姓薛,可能被她稱作薛郎的,怕也只有薛跡了,果然見薛跡走了出來,拱手道:“臣侍領命?!?/br> 許多雙眼睛盯在薛跡的身上,那聲薛郎無意間令多少人起了嫉妒之心,恐怕連君后也不那么安穩(wěn)。 蕭璟不敢相信,長寧在大庭廣眾之下竟這樣直白的喚薛跡,他定定地看著薛跡,見他拉起弓箭,同樣命中靶心。 昭卿不敢置信地看向薛跡,他只知道薛跡身體不好,原來卻是假的嗎,不然他為何輕輕松松地就射中靶心呢? 可薛跡和昭卿同樣都射中了靶心,實在分不出高下,而奪魁的也必須只能有一人,蕭璟建議道:“既然薛御侍和昭卿的射箭本領不相上下依著臣侍來看,倒不如加賽一次,再好好的比比?!?/br> 長寧自然沒有什么異議,可再次比的項目卻比方才的要難得多,是昭卿親自提起的,要騎在馬上射箭,他有意要為難薛跡,認定他一個庶子,自幼受的那些教養(yǎng)與嫡子不同,他不會比自己厲害。 宮侍牽來兩匹馬,昭卿率先上馬,而薛跡也坐到了馬上,兩人騎在馬上準備射箭,可薛跡那匹馬并不怎么溫馴,來回移動著,他還在調整之時,昭卿的箭又放了出去,再次穩(wěn)穩(wěn)地落在靶心上。 而薛跡也毫不遜色,眾人只見他騎在馬上,那馬來回挪動間,他的箭竟射穿了靶心。 云侍君輕聲道:“想不到薛御侍竟還有這個本領,騎射之術竟不比武家出身的昭卿差?!?/br> 賢君本是厭惡薛跡的,可這幾日昭卿連番擠兌他,眼下見他敗給了薛跡,賢君覺得十分痛快,幸災樂禍道:“看樣子,越是有真本領的人,越是藏著怕人知道。反而是有些人,明明也不過如此,但硬是自以為是,心比天高。薛御侍如今應算是奪魁了吧。” 隨著他話音落下,昭卿看了過來,極度不愿承認這個事實??稍纲€服輸,薛跡確實比他更穩(wěn)更有本領,他不甘,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