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衛(wèi)淵清神色黯然,他側身看向內室,方才還相擁而眠的兩個人,只一剎那間,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一般遙遠,他嗓音低啞,“我不在乎蕭璟怎么對我,我在乎的是她。” 瑞祥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可是,陛下在您和薛郎君之間,終究還是顧念您更多,陛下不是已經下令,不許任何人提起遇刺之事,她是在護著您??!” 衛(wèi)淵清聲音有些悲涼,“是嗎?可明著看來,她選擇的人是我,其實她把所有的心疼都給了薛跡。我入宮這么多年,從未有過爭逐之心,為何,為何連她也在逼我?她為什么會喜歡上薛跡!”說到最后,他神色越來越陰沉,瑞祥只覺得他像是變了一個人。 長寧并沒有直接回寢殿,她去了湯泉中洗去一身污穢,佩蘭拿著她的寢衣走了進來,見她坐在水中出神,佩蘭忍不住道:“陛下如果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哪怕是說給奴婢聽,不要在心頭憋著?!?/br> 長寧輕聲道:“朕是帝王,有些事便是朕應該承受的。” 佩蘭道:“奴婢只是覺得,衛(wèi)貴君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他或許是冤枉的?!?/br> 長寧嘆了一口氣,“朕知道。”可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了他,便是有人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她若是追查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反而讓他越陷越深。 佩蘭擔憂道:“奴婢知道,陛下這么做必然有陛下的道理,可是衛(wèi)貴君怕是不明白陛下這番心意?!?/br> 長寧無所謂地笑了笑,可她的笑意有些苦澀,“薛郎對朕有怨,貴君對朕有怒,可世上哪有兩全之法,朕也只是凡夫俗子,也會有解決不了的事?!?/br> 佩蘭沉默著,而后又問道:“陛下覺得,今日之事的幕后兇手,究竟是誰?” 長寧慢慢道:“一者太后,二者蕭家,三者……”她卻沒有說出口,她不愿去相信他會這么做,可他也姓蕭。 長寧看向她擱在池邊的外袍,是蕭璟披在她身上的,可她曾說過,他們兩個人之間,即便離得再緊,擁得再緊,只要有蕭家在,他們也依舊也有溫暖不了彼此。 “陛下既然這般懷疑了,可有想好反擊之策?” 長寧緩緩道:“朕與蕭家,遲早要撕破那層顏面,這也是先帝時便應該做的事?;适沂轿?,權臣亂政,朕不會讓這樣的局面繼續(xù)下去,要么天下非李姓不王,要么便是他蕭家改朝換代!” 長寧回了寢殿時,薛跡已經睡下了,他今日折騰了一整日,又受了驚嚇和委屈,長寧只覺得他更消瘦了幾分,她坐在榻前,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是朕沒有保護好你。” 而等她也歇下之后,薛跡卻慢慢地睜開了眼,他很想去問長寧,自己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難道真的比不過衛(wèi)淵清嗎?那這么多日的親昵,入‖了她心里幾分。 而這個夜晚,注定是不眠之夜,蕭璟在寢殿中,看著窗外明月,不知不覺想起當年的事。那年春獵,是他和長寧真正意義上的相識,當時她只有十二歲,跟在長平的身后騎馬過來,溫聲喚了他一聲蕭公子,長平笑著道:“你可是我的皇妹,我的表哥便也是你的,不必這般疏遠?!?/br> 當時長寧怔了怔,卻又順著長平的話,喚了他一聲蕭哥哥。他當時對長平有諸多不滿,更不喜她這般自作主張,對她的這個meimei也沒什么特別之處。 而后狩獵正式開始之前,長平還專門到他面前說了句,“表哥這次想要什么獵物,我定會給你獵來。” 他笑的疏離,可長平仍舊不覺,“不必了,我對狩獵之事并無興趣。” 長平笑道:“聽說這獵場之中有狐出沒,我定會獵一只回來,你們男兒家總不會不喜歡狐裘,表哥就在這里等著我得勝歸來吧。不過你也不要隨意走動,萬一被傷著。我方才過來時,見其他公子都在” 他回頭時,卻見長寧停在不遠處,他當時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你怎么不去狩獵?” 長寧像是沒想到他會同自己說話,她似乎不怎么喜歡與人往來,“今日獵場上,能人居多,并不缺我這一個。” 他知道她在宮中不受寵,可卻沒想到她會這般淡然,或許是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也懶得折騰。 第36章 初識 蕭璟輕聲道:“你不過是還年幼,…… 蕭璟輕聲道:“你不過是還年幼, 等你長大了,也會有許許多多的欲‖望?!?/br> 長寧淺淺一笑,“若是有, 那也不必約束,只要無毀于社稷, 無損于他人, 欲望這東西, 也不是一件壞事。人總會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然,活的便像個木偶一般寡淡無趣。” 蕭璟沒想到她年紀輕輕,竟會有這番見地, 他們兩人慢慢往前走著,蕭璟道:“是你少師教給你的?我記得,你少師顏萍習的是黃老之學, 講求清凈無為。” 長寧柔聲道:“不論老師教授的是什么, 自己能領會多少才是重要的,圣人所講的, 是圣人對自己的約束,而我, 不是圣人,只是個……少年人?!?/br> 蕭璟聞言笑了,而后想到什么,笑意又消失了, 道:“貴族之中, 亦有男子學堂,也在那里遇到了不少的世家公子,大多數(shù)的人, 活的像個木偶,恐怕連我也不例外?!笔挱Z說完這句,又覺得自己似乎在這個“陌生”的meimei面前,說的太多了,他的那些不甘,那些憤懣,一直都掩藏得很好,連他的母親都不知曉。 淺草蔓蔓,長寧俯下‖身去,細白的手指輕輕將一株野草拔起,她沒有回應蕭璟有些黯然自傷的話,而是道:“我曾想過,若我有一日不是公主,我定會去塞外看看瀚海落日,或是遠出海上,瞧瞧海上明月是何情景??晌耶吘故枪?,恐怕難有這么一日,不過身有桎梏,但心沒有,也就不算難熬?!?/br> 蕭璟很難想象眼前這個小自己三歲的少女,竟活的這樣通透,或許她在宮中早已看遍人間冷暖,可從她的身上卻看不出一絲落寞頹然。 他們兩人說的認真,直到他的小侍明春匆匆忙忙找了過來,明春從馬上下來,來不及行禮,“公子,公主,獵場中有刺客,方才驚了陛下的儀仗,您二位還是趕快回行宮吧!” 他心頭一驚,往周圍看去,長寧卻已經讓他和明春上馬,蕭璟愣了愣,“你怎么辦?” 長寧道:“我是女子,這個時候哪有撇下你們兩個男兒,獨自離去的道理,而且,與你共騎也是不妥,你們先走,這里離行宮也不算遠,你們回去之后,再讓人過來迎我便是?!?/br> 興許是看他有些擔心,便又說了幾句,減輕他的憂慮,“那些刺客必定是沖著母皇來的,母皇既然已經回去了,那些人也不會與我們糾纏,說不定,也已經離開了?!?/br> 蕭璟還在猶豫,明春卻已經將他扶到了馬上,“公子您先走,奴才留在這里陪著公主。”蕭璟剛要下來,忽而一支箭矢飛了過來,朝著蕭璟而去,他看不到此刻的危險,明春卻撲了過去,那支箭射‖進他的后心中。 蕭璟急呼了一聲,明春在他的面前倒了下去,他回頭見遠處似有刺客往這邊而來,來不及傷心,朝長寧伸出身去,“快上馬!” 長寧也不再猶豫,握住他的手,騎上馬去,蕭璟狠狠地往馬上抽了一鞭,馬兒立刻向前飛奔,可身后的箭矢不停,馬中了箭,重重地將兩人摔在了地上,兩人之間又有箭射過來,長寧連忙將蕭璟推開,她的腿上傳來一陣劇痛。 可眼下并不安全,長寧不顧身上摔傷的痛楚,拉著蕭璟便往前走,身后是刺客的追殺,而繼續(xù)往前,定會被刺客追上,側面卻是個山坡,長寧當機立斷,拉著蕭璟往山上而去,那里樹林茂密,可以隱藏蹤跡。 長寧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她覺得安全了,才停了下來,她回過頭來,蕭璟見她臉色蒼白,身體也似乎撐不住了,蕭璟連忙扶住她,她的身體靠了過來,被蕭璟半摟住,此刻早已顧不得男女之防,蕭璟往下看了一眼,她的褲腿上有著血跡,“你受傷了!” 長寧忍著痛,回他道:“不要緊,只是方才墜馬時被帶尖的石頭割破了。” 長寧將受傷的事輕描淡寫,可蕭璟卻想起那箭飛來時,是長寧將他推開,而后他像是聽見了一聲她壓低的呼痛聲,可這一路上山,她竟就這么堅持下來了,一聲也不吭,他不顧長寧的掙扎,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到底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身體很輕,長寧被他抱著,連摟住他的脖子都不敢,蕭璟抱著她走到一棵大樹后面,將她放了下來,靠在樹上。 他雖然習過武,可又怎么敵得過這些刺客,他從不畏死,可眼下除了他之外,還有長寧,他想起方才她談起自己向往時的模樣,這樣一個年幼明朗的少女,又怎么能葬送在這些刺客手中。 而讓他擔心的事沒有發(fā)生,那些刺客并沒有追上來,可他眼下卻也不敢貿然下山,他只能等著,等著會有侍衛(wèi)來救他們。 長寧額頭上冒著冷汗,腿上依舊往外滲著血,蕭璟忙將自己的衣袍解開,長寧耳邊一紅,見他把內衫撕開,又裹住了衣袍,將她受傷的腿輕輕拉到自己面前,“這血不能一直流,我必須給你包扎?!?/br> 他將她的鞋襪脫去,輕輕掀開她的褲腿,瑩白的小腿上,傷口正滲著血,當時那鋒利的石塊刺了進去,他要先幫她將污血擠出來,長寧忍著痛任他施為,她乖巧地讓他不知如何是好,蕭璟用布條將她的傷口纏住,仔細包扎好。 他們一直在這里等著,可很快天色便黑了,更讓他無措的是長寧因為傷口起了熱,到了晚間山上很冷,長寧瑟瑟發(fā)抖,昏沉沉地靠在樹上,蕭璟猶豫了一瞬,卻還是將自己的衣衫解開,將長寧抱進了自己的懷里。 或許從這個抉擇開始,從他將長寧抱在懷里那一刻開始,他這一生便都與她解不開了。 長寧說著迷話,她似乎把蕭璟當成了她的父親阮侍君,細白的手摟住他的腰,“爹爹,阿若好冷,好冷……” 蕭璟心頭一軟,將她抱的更緊,貼的緊緊的身體之下,是兩顆靠近的心,蕭璟低下頭去,看著懷里的人,她的睫毛煽動,唇角的梨渦淺淺,他想起白日里她笑時的模樣,像他曾在會稽看過的茶花一般,他輕輕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臉頰,柔軟潤滑,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年少情動是什么滋味。 可到半夜,蕭璟被周邊傳來的聲音驚醒,似乎有人過來了,他擔心是刺客,不敢出聲,而那些人卻喚著他和長寧,他這才醒覺,自己眼下和長寧這般,怕是說不清了,他將長寧從自己懷里放出來,匆忙系好了衣袍。 他們被禁軍找到,長寧被那些人背下山去,他在身后看著她的背影,在山上發(fā)生的這些事,他怕是都不知曉,不知道也好。 ———————————— 回去之后,他才知道那些刺客都已經被誅殺殆盡,他讓人將明春的尸首送回蕭家好好安葬,厚待他的家人。而狩獵之事并未停止,長寧的腿被太醫(yī)仔細醫(yī)治,人也留在了行宮里。蕭璟并沒有什么心情再去獵場,他去了長寧的宮室看望她,她半躺在榻上,手中正握著一本書卷。 見他過來,長寧有些怔然,而當看到他懷中抱著的白兔。長寧有些驚喜地問他,“是帶給我的嗎?” 蕭璟點了點頭,將那只白兔放到她懷里,長寧輕輕撫著它的身軀,它在長寧的懷里倒是溫順得很,“你既然不能再去獵場,我便找它過來陪陪你?!?/br> 長寧沖他笑了笑,“謝謝蕭哥哥。” 蕭璟聽她這般稱呼,覺得還是有些生疏,便道:“我家中的弟弟,皆喚我璟哥哥,不如你也這么叫我吧?!?/br> 長寧不疑有他,從善如流,他聽著那聲“璟哥哥”,心頭溫熱,這一次,他騙了她,家中的那些庶弟并不敢這么喚他,這個稱呼,他只想讓她一個人叫。 長寧見他坐在這里陪著自己,怕他覺得無趣,說了聲,“璟哥哥不必陪我,不如也去獵場中看看。” 蕭璟溫聲問道:“昨日那般危險,你為何不怕?” 長寧緩緩道:“我在宮中從未見過這等場面,自然也是怕的,只不過,少師曾見過,天下女子,可以無才無貌,可以不立廟堂,但不可失了風骨,要擔負責任,不可令兒郎受苦。” 她的身量此時才到他的肩膀,容貌雖姣好,卻難掩稚嫩,可她的這番話卻擲地有聲一般,明明昨日長平也說要保護他,可他不知是自己的心偏了,還是一起“患難”的情意更真切,他信長寧所說,身為女子,即便是稚嫩之軀,也要保護世間兒郎。 他在她的宮中待了許久,直到獵場中的人將歸,他才戀戀不舍地離開,臨走之時,他側身看著她,“阿若,謝謝你救了我。” 未等她反應,他便轉過身去,可眼角的余光將她的神情收攏,她詫異地看著他,似乎不解他為何會知道她的乳名。蕭璟嘴角輕彎,這是屬于他的秘密。 第37章 榮卿 玉林走了進來,立在他身后,輕聲…… 玉林走了進來, 立在他身后,輕聲勸道:“殿下,您該歇著了。” 蕭璟這才從那段舊夢中醒過來, 他淡聲吩咐:“留意各宮近來動向,除了每一位卿侍之外, 還要留心他們身邊的宮人。” 玉林有些訝然, “殿下是因為今夜之事?” 蕭璟嗯了一聲, “本宮一直都知道, 舅父他安插了眼線在后宮中,可今夜看來,這個人的身份或許不低, 他雖大張旗鼓地為陛下廣選良家子入宮,可對他而言,這個最得力的人或許不在那些新來的選侍, 而是已經在宮中多年的人?!?/br> 玉林神色凝重, “可若是萬一,殿下這些年為陛下所做之事被太后洞悉, 那您的處境豈不是危矣?!?/br> 蕭璟并不擔憂,“目前舅父還是不知道的, 不然他不會這么安穩(wěn),而且就算有一日知道了,本宮也不會后悔!” 玉林嘆息一聲,“奴才自當完成您的囑托?!?/br> 剩下的幾日, 隨行的宗室都有察覺, 皇帝神色淡淡,興致不高,她們著人去后宮中打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可卻無功而返。 薛跡雖仍未正式晉封,可回城那日,他的車駕已經被安排在昭卿安卿等人之前,他們兩人如今哪敢生出不滿,賢君卻忍不住掀開車簾往后看去,他身旁媵侍勸道:“主子還是別看了,免得被旁人說您沉不住氣。” 賢君煩悶道:“可本宮心里堵得慌,他在后面緊追不放,說不定哪一日便追上本宮了。不行,本宮得想個法子,好好整治整治他!” 他身邊宮人,被他這話嚇得變了臉色,“薛卿如今可是圣眷正隆,主子三思??!” 宋子非斥他二人一聲,“本宮又沒說要自己出面,他薛跡不過是庶子,卻能封高位,難道百官就看著陛下這么溺寵于他?” 宋媵侍苦口婆心道:“前朝明宗皇帝寵愛的周貴君曾是宮中琴師,祖上更是賤籍,但誰又能阻得了他寵冠后宮。而薛卿雖是庶子,但其母如今官拜光祿大夫,為從二品,比前朝周貴君的家世可高上許多?!?/br> 宋子非聽了他這番話,不再作聲。 回宮之后,薛跡仍住在永恩閣中,而晉封其位份的圣旨也很快曉諭各宮。 清涼殿,瑞祥不安地看著衛(wèi)淵清,自西郊獵場回宮已有半月,可陛下卻一次都沒有來過這里,多數(shù)時間都陪著永恩閣那位,如今這圣旨一下,怕是闔宮的人都不敢再輕視那位。 衛(wèi)淵清仍在寫字,瑞祥往宣紙上瞧著,只見其筆觸凌厲,力透紙背,顯然是心緒難平。 瑞祥伸手將他手邊那盞已冷的茶換去了,添了一盞新的過來,“主子喝口茶歇一會兒吧。” 衛(wèi)淵清將手中毛筆往桌上一擲,墨汁濺到了他月白色的衣袍上,瑞祥被嚇了一跳,見他宣紙上所寫的最后一個字,是“榮”,也是陛下為那位薛郎君親擬的封號。 ———————————— 而另一邊立政殿里,晉奴親自過來,請蕭璟前往壽安宮,稱太后要見他。 蕭璟回道:“本宮知道了,你先回去稟報太后,本宮很快過去?!?/br> 晉奴走了之后,玉林在一旁輕聲道:“太后怎么這個時候見您,難道是因為薛郎君的事?” 蕭璟淡淡道:“看來在舅父的心中,既想著用薛跡來打壓衛(wèi)淵清,又怕薛跡太過得寵,最后成了對自己不利的一把劍。” 玉林道:“薛郎君如今被陛下封為榮卿,可卿位之上便是君了,而四君之中,貴榮德賢已屬兩位,卻不知這榮卿之榮,會不會是榮君的榮?!?/br> “恐怕不是你一個人這么想?!笔挱Z自嘲地笑了笑,“她寵起一個人,真的是不遺余力,榮卿,她知道薛跡因為庶出的身份,沒少被人輕視,便為他擬了‘榮’這個封號,她是要告訴所有人,她要許給薛跡的是一世榮華?!?/br> 剛到了永安宮,蕭胤便招呼著蕭璟過來,眉目之中皆是笑意,“快過來瞧瞧,這是你母親昨日剛讓人送來的畫,是先晉顧大家的名作。” 蕭璟伸手扶在畫軸上,仔細看了看,笑道:“我雖不看懂這畫究竟是真是假,但母親知道舅父對名畫癡迷,必定不會用贗品來送給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