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同一夜空之下,長寧在睡夢中喚著蕭璟的名字,衛(wèi)淵清被她驚醒,這幾日他為了照顧長寧,一直留宿在紫宸殿,可她心頭惦念的卻始終是蕭璟。 長寧胳膊一動,忽而醒了過來,見衛(wèi)淵清正凝望著她出神,原來方才只是夢而已。 “什么時辰了?” 衛(wèi)淵清為她掖了掖被角,輕聲道:“剛過子時,你明日還要上朝,還是多睡一會兒吧?!?/br> 許是因為身孕之故,長寧這兩日身子犯懶,可一躺下,便會陷入噩夢之中,她又想起那時夢見長平劍上染血的景象,蕭璟自刎而死,她心頭悸動難安,雖然還沒有消息傳來,可她總覺得是長平的人劫走了蕭璟。長平這樣恨蕭家,怎么可能會放過他呢? 轉(zhuǎn)眼便過去半月,蕭璟音訊全無,長寧卻放棄尋找,長寧密信楊毓,命她隨時接受調(diào)遣,一旦同云州開戰(zhàn),務(wù)必前來馳援。 佩蘭倒是擔(dān)心長平的手會不會伸到邊關(guān)去,一旦她買通了楊毓,后果恐怕不堪設(shè)想。 楊寰還在她手中,楊毓不敢不從,為人母之后,她才明白愛護(hù)子女之心,楊毓也不會例外。 長寧精神不濟(jì),便將一些朝堂上的事交給衛(wèi)淵清代她處置,他不敢接此大任,也并不熟悉朝中事務(wù),長寧便手把手教他,又讓他放下心來,此事不會傳揚出去。 —————————————————— 莊彥將蕭璟眼前的棋盤推開,他見不得蕭璟這般淡然的模樣,“我方才說的話你沒有聽到嗎?皇帝已經(jīng)不再找你了,她還找了人假扮你,從大相國寺提前回宮?!?/br> 蕭璟看著門的方向,“你若是坐不住,現(xiàn)在就可以離開?!?/br> 莊彥冷笑道:“其實你心里在乎吧,但可惜,你的陛下并不在意你的死活了?!?/br> 蕭璟起身越過他,和衣躺在榻上,莊彥站在床邊,恨他這副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你上次騙我之事,我還沒同你計較。你要知道,這兒是云州,不是夏都,沒有人會縱著你!” 莊彥甚至沒有看清蕭璟是如何出手的,他已經(jīng)被點了xue道,動彈不得,“你不是不會武功嗎?” 蕭璟涼聲道:“一路上你點我那么多次,便是個傻子也該學(xué)會了?!?/br> 莊彥還要嗆聲,蕭璟卻在他眼前伸出手指來,示意他再多話,點的便是他的啞xue,莊彥只能住口。 蕭璟側(cè)過身去,他并無睡意,只是想靜下心來想一想,他沒有因為長寧不再找他而傷心難過,而是在思拊長寧的心思,她定是已經(jīng)猜到自己在云州,所以先發(fā)制人,到時候長平拿他來威脅時,長寧便不會與他相認(rèn)。那接下來,她又會做什么呢? 長寧將木云硯召進(jìn)宮來,開門見山道:“朕記得你對云州頗為了解?!?/br> 木云硯道:“是,臣上次去云州時,借著尋歡作樂的名義,將云州大大小小的教坊逛遍,還讓人繪了云州詳細(xì)的地圖?!?/br> 長寧問道:“那你可清楚公主府的布局?” 木云硯搖了搖頭,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又道:“臣有法子得到公主府的消息?!?/br> 又過幾日,莊彥似乎頗為煩躁,蕭璟隨口問了一句,莊彥坐在他面前,道:“這兩日殿下一直在宴客?!?/br> 若是宴客,怎么會惹得莊彥如此不滿,蕭璟心中有數(shù),說了句:“這是她們女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莊彥一拍桌案,“可這兩日卻總有教坊的人上門,污穢骯臟,實在礙眼得很?!?/br> 原來竟是因為嫉妒,蕭璟問了句,“是不是長平又有了新寵?” 這話說進(jìn)了莊彥的心里,“她身邊也有出身良家的公子,作什么非要親近那些歡場中的男人?!?/br> 蕭璟是有些了解長平的,尚在宮中時,她身邊的通房便多是美貌纖細(xì)的少年,莊彥這等英氣的相貌并非是她的喜好。 可正說著,便聽見外面?zhèn)鱽硇鷩W之聲,男子怒道:“我可是你們殿下請來的,不過是因為這府院太大,一時迷了路,你們也不必這般推搡吧?!?/br> 下人聽見他這般說,十分為難,便主動賠罪道:“公主吩咐過,這兒不許外人隨意進(jìn)出,我們也不是有意得罪公子……” 那人像是消了氣,聲音漸漸遠(yuǎn)去,莊彥嘀咕幾句,“不知羞恥的東西,竟還闖進(jìn)門來了?!?/br> 蕭璟飲著茶,神情若有所思。 第117章 營救 紫宸殿,木云硯將云州之事悉數(shù)稟…… 紫宸殿, 木云硯將云州之事悉數(shù)稟報給長寧,道:“大公主近來常喚些心腹到府中宴飲,臣買通了幾名教坊中的公子, 雖然未探得太多機(jī)密之事,但大公主顯然并無主動進(jìn)犯的打算。如果陛下這個時候貿(mào)然出手, 臣怕她會借機(jī)反抗, 到最后陷陛下于不義?!?/br> 木云硯說的這些也正是長寧所擔(dān)心的, “如今只能先按兵不動?!?/br> 木云硯又想起一事, 稟道:“有一名公子借著機(jī)會在公主府中打探一番,卻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處院子頗為古怪,安排了侍衛(wèi)把守, 還不許旁人靠近。臣在想,君后是不是便被關(guān)在這里?” 長寧怔住,“你說的是真的?” “臣也只是猜測, 畢竟那公子沒有親眼見到。” 長寧立刻道:“事不宜遲, 你立刻知會在云州的下屬,讓她們想辦法, 不管是不是真的,在長平還未察覺之前, 先去探一探那院子。若是之后要與云州開戰(zhàn),必要先把君后救出來?!?/br> 木云硯拱手道:“陛下放心,臣自當(dāng)傾盡全力?!?/br> 木云硯話音剛落,衛(wèi)淵清便走了進(jìn)來, 長寧許他可無詔自來, 只是他沒有想到長寧現(xiàn)下正在議事。 木云硯拱手向他行禮,衛(wèi)淵清輕輕頷首,溫聲同長寧道:“臣侍來的不是時候, 望陛下恕罪。” 長寧道:“無妨,有些事已經(jīng)吩咐過了,木愛卿著手去安排吧?!?/br> 木云硯行禮之后告退,衛(wèi)淵清將食盒中的點心取出,擺在桌上,柔聲道:“宮中做了些點心,都是新的口味,想到你喜愛甜食,便帶了些送過來。” 長寧卻是先關(guān)心起黎奴來,衛(wèi)淵清笑道:“已經(jīng)送了一份過去了,不過她還年幼,牙都未長全,不敢讓她吃太多?!?/br> 長寧想到小丫頭撇嘴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又輕輕撫著還未顯懷的肚子,臉上的笑意斂了去,孩子的父親如今音訊全無,她憂心如焚,實在沒什么胃口。 但又不想看見衛(wèi)淵清失望,隨意用了兩口,衛(wèi)淵清如何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問了句:“君后他,還是沒有消息嗎?” 長寧想到木云硯稟報的那些,依她對長平的了解,若是長平派人劫走了蕭璟,將他藏在公主府便是極有可能的。但即便面對的是衛(wèi)淵清,長寧依舊沒有透漏出絲毫消息,只是道:“總會找到的?!?/br> 衛(wèi)淵清自然希望蕭璟永遠(yuǎn)都不要回來,但看見長寧如此傷神的模樣又心疼不已。只能將后宮與朝中之事打理好,讓長寧少費些心思。 衛(wèi)淵清走到長寧近前,輕聲言語,仿佛怕打擾了她,“這兩日為你腹中還未降世的這個孩子準(zhǔn)備了些小衣,雖然不知是小皇子還是小公主,不過那顏色淡雅,應(yīng)該都能穿得。” 長寧注視他許久,自從她當(dāng)了皇帝,從沒有哪一刻真正依靠過旁人,可看著眼前的衛(wèi)淵清,她不得不承認(rèn),若是當(dāng)初她沒有做皇帝,沒有同蕭璟成婚,她或許會同衛(wèi)淵清這樣的男子舉案齊眉吧,如今宮中能撐著她的擔(dān)子,讓她歇息片刻的人,怕也只有衛(wèi)淵清了。 “讓你費心了?!?/br> “哪里?!?/br> ———————————————————— 那日被人驚擾之事,就像是湖面的一絲波瀾,尋常無奇,而自那之后,蕭璟便沒有再遇到過。長平倒是來過,對他也如座上賓一般,可她越是這樣,蕭璟心里越是防備,正如她所說,父母之仇如何能說放下便放下,長平向來睚眥必報,她此刻和善,怕也是在壓抑心頭恨意。 而和莊彥相處不少時日,蕭璟倒是覺得他性子單純,并不知道太多是非,只是長平先入為主,才讓他信了不少。 莊彥待在蕭璟身邊自然不是為了幫他解悶,而是在看管他,可他年紀(jì)尚輕,蕭璟有時一整天都不愿說一句話,莊彥憋悶不已,也會想著溜出去玩一會兒。 只是他跑出去沒多久卻又回來了,臉色也十分不好,一氣之下將桌子上的茶盞揮到地上。 蕭璟靠坐在小葉紫檀交椅上,抬起眸光,涼聲道:“你只管拿這些東西泄憤,反正花的都是你家公主的銀子?!?/br> 莊彥此刻聽不得他提起長平,“關(guān)你何事?我替她做了這么多,摔幾個茶壺茶杯怎么了,連那些下賤的伶人都可以在府中來去,我偏要摔!”說著便又將桌上僅存的一個茶盞丟在地上。 蕭璟卻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些什么,看來他在這里發(fā)泄是因為爭風(fēng)吃醋,“什么伶人?” 莊彥發(fā)泄完,又變得垂頭喪氣起來,“就是那些教坊中的男人,上次還跑到咱們院子里來打擾,真把自己當(dāng)主子了不成。不就是因為模樣生得好些,有什么了不起的?!?/br> 蕭璟對他這番話無言以對,畢竟長平還未娶親,這整個公主府中,沒有一個男人是正經(jīng)的主子,莊彥也沒什么資格動怒。 莊彥說完,將視線落在蕭璟臉上,又往他身上打量,他的眼神像是在審視桌上的花瓶,蕭璟渾身不自在,道:“你我都是男人,你亂瞧什么?!?/br> 莊彥鼻子里哼了一聲,“我若是長成你這副模樣就好了,雖然武功差得很,但臉還過得去?!?/br> 蕭璟聞言冷笑一聲,“你若真長著我這張臉,只怕長平早就把你殺了?!?/br> 莊彥道:“你上次騙我之事我還沒有找你算賬!” 蕭璟將書卷放到一邊,站起身來,他迎著光而立,莊彥望著他的背影,聽他緩聲道:“你只說我騙你,為何不去計較你的公主是如何騙你的。” 縱然剛生了長平的氣,莊彥言語中依舊護(hù)著她,“你胡說些什么,公主才沒有騙我。你敢說你不是為了皇帝而設(shè)計陷害了她?” 蕭璟的話一針見血,“若她心思純澈,如何會被我利用?不過是自己沉迷權(quán)力,意志不堅罷了?!?/br> 真要論辯起來,莊彥哪里是蕭璟的對手,蕭璟奉勸他幾句,“你最好少參與你們公主的事,將來免得脫不開身去?!?/br> 莊彥覺得荒謬,道:“你是不是還要我全都聽你的?” 蕭璟卻說:“我們兩個人的話,你都不必聽。” 莊彥聽不明白,可卻認(rèn)準(zhǔn)了長平真正喜歡的是蕭璟這等博學(xué)多識的男子,他自覺學(xué)不來那些教坊做派,便將每日晨起習(xí)武之事放下,和蕭璟一般認(rèn)認(rèn)真真看起書來。 可他看不了多久就有了困意,在桌上趴著都能睡下,蕭璟常讓下人將他送回去。 夜間,蕭璟一向淺眠,聽得屋頂有青瓦翻動的聲響,立刻便醒了過來。他仔細(xì)聽著,可沒多久那聲音便消失了。 蕭璟披著衣服坐起身來,忽而門被推開,幾名黑衣人闖了進(jìn)來,蕭璟不知這是敵是友,正猶豫間,卻聽他們壓低聲音道:“君后,我等是木大人的屬下,奉旨前來相救。” 蕭璟并不確定他們的話是否是真的,可在這里留著也是坐以待斃,他決定冒險一次。蕭璟跟在那幾人身后,方才那聲響消失之后,他們應(yīng)是去解決了門外的守衛(wèi),如今只要能避開院外的人,或許便能逃出公主府,也就有機(jī)會離開云州。 可蕭璟千算萬算,沒有料到莊彥竟有夢游之癥,他忽而推門出現(xiàn),迷迷糊糊喚了一聲,驚動了外面的守衛(wèi),那幾人頓時如臨大敵,護(hù)著蕭璟便要□□出去。 守衛(wèi)持劍趕來,與那幾人打做一團(tuán),木云硯為了穩(wěn)妥,避免打草驚蛇,并未找過多人來營救,這幾人身手雖極好,但此刻畢竟是在長平府中,雙拳難敵四手。 蕭璟跟在一人身后,正要逃離出去,莊彥卻將劍抵在了蕭璟的脖子上,“你若再敢向前一步,我便不再留情。” ———————————————— 蕭璟沒有如愿離開,但長平還是大發(fā)雷霆,更是撕去了原本偽善的面目,將守衛(wèi)狠狠處罰一頓,連莊彥也未能幸免。 長平走到蕭璟面前,諷刺道:“原來你還沒死心,看來這些時日我是白費口舌了?!?/br> 蕭璟如今也不用費心思與他周旋,直接道:“若要我放棄逃出去,你不如先放棄造反,不然就不要說那些廢話?!?/br> 長平大笑一聲,“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等我舉兵反叛之日,定要先殺你祭旗?!?/br> “好??!反正你早就想殺我,前年祭拜先帝陵,便是你派的刺客吧。你索性直接陣前殺了我,看看究竟是夏朝的兵士群情憤慨,還是你的。” 長平被他這話氣到,指著他許久說不出話來,最后只冷冷吩咐:“連一滴水都不許給他,我看他還能硬到何時!” 這次之后,長平雖沒有將他換到別處,可卻加派了人手看管。等蕭璟再見到莊彥之時,已經(jīng)是兩日之后,莊彥將點心遞給他,又端了茶水來,蕭璟將他手中的東西推開,莊彥頓時惱怒,“因為你我才挨了這板子,不忍心看你餓死,這才送些吃的過來,你若是不識好歹,直接撞到墻上,一了百了?!?/br> 蕭璟連看也懶得看他,他靠坐在椅子上望著夕陽,如今他已經(jīng)離不開云州,活著還是死了,根本毫無差別。 第118章 錯許 莊彥扶著腰,盯著他看了許久,到…… 莊彥扶著腰, 盯著他看了許久,到最后見他實在固執(zhí),也只能推門而出。 就算是蕭璟想死, 長平也不會讓他如愿,郎中為蕭璟診過脈, 又為他開了些補身的湯藥, 蕭璟不喝, 長平便命人強灌進(jìn)去, 蕭璟虛弱地靠在床上,長平沉著臉道:“你若是死了,這整個屋子的人都會為你陪葬?!?/br> 蕭璟像是聽到笑話一般, “長平,你在云州這兩年怎么越發(fā)蠢笨了,這屋子里的下人與我何干?莫說是他們, 我巴不得云州上下皆為我陪葬?!笔挱Z有意激怒她, “當(dāng)年我為了阿若算計了你,難道你現(xiàn)在覺得我是什么良善之輩嗎?” 長平胸口起伏著, 忍著怒火,“我一直對你還算禮遇, 看來倒該讓你領(lǐng)教領(lǐng)教公主府的地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