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走得匆忙,忘了多買一套。不知道用舊之后,網(wǎng)上能不能買到。 裴奚若將牌面朝下,攤開。默念著問題,而后抽了一張。 看了一眼,頓時噎住。 答案直白得她這個入行不久的人都解得出來,手執(zhí)鐮刀的黑衣骷髏,相當(dāng)于人們常說的“下下簽”。 難道離婚的事,不會順利? 裴奚若不信這個邪,重擺牌陣,用同樣的問題,又抽了張。 這次,是個山羊頭的惡鬼,在村莊流傳的古老文化中,依舊是不吉象征。 裴奚若深吸一口氣,默念“事不過三”,又抽了一張。 她在這邊擺牌陣擺得全情投入,殊不知自己測算的對象,恰在隔壁座位。 前幾天,傅展行到倫敦巡視旗下企業(yè)。得知裴奚若也在倫敦,便讓沈鳴送了張機票過去。 機票不過是隨手一送,意在提醒,他不認(rèn)為她會來。 所以在這一刻見到她,才叫人意外。 半年沒見,她用一副墨鏡遮住了最標(biāo)志性的狐貍眼,卻不難認(rèn)。膚白唇紅,一副妖精的長相,走起路來,滿室生香。 傅展行還記得初見時,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也噴了幾斤香水,味道濃郁得過了頭。 此刻卻不然,她經(jīng)過他身邊時,有股淡淡的、不惹人討厭的脂粉香。 他不動聲色,將腕上佛珠取了下來。繼續(xù)看平板文件。 她毫無察覺,放平座椅,倒頭就睡下去了。 不過很快,傅展行就知道,她并不是在睡覺。 因為沒過一會兒,裴奚若就從旁邊探出頭來,跟他揮了揮手中卡片,“這位先生,打擾一下行嗎?” 傅展行視線從平板上抬起來,“嗯?!彼挥嚅_口說話,免得她聽出音色。 算是旗開得勝吧,起碼這位看起來略顯高冷的男人沒有拒絕。裴奚若笑吟吟地將牌擺好,“幫我抽個簽。” 她剛才自己連抽三張,都是不詳預(yù)兆。也許,換個陌生人會好一點。 男人倒也配合,不言不語地抽了一張。她滿懷期待。 翻過來,女王頭戴王冠、舉著權(quán)杖,背后是金燦燦的太陽。再明了不過的成功之意。 裴奚若看了眼,喜笑顏開,“據(jù)說陌生人抽的最準(zhǔn),看來我大事要成了?!?/br> “哦?什么事?” “離婚,”裴奚若轉(zhuǎn)著卡片,想到即將到來的喜悅,不介意和他分享分享,“我看我那便宜老公不爽很久了?!?/br> “是嗎,”男人倒是沒有多少喜色,輕飄飄斜了她一眼,“你再看看?” 第23章 吸引 #23 也許是被那句“你再看看”蠱惑, 裴奚若下意識往男人臉上掃了眼。 他微靠椅背,意態(tài)自若,目光與她相接, 任她打量。 藝術(shù)家看人,有藝術(shù)家的眼光。男人骨相絕佳, 皮相更是朗若玉樹。機窗透進(jìn)來的光將他眸色映得淺了幾分, 像琥珀。 他周身透著股清定溫和的氣質(zhì), 與相貌相得益彰, 是可以反復(fù)欣賞的類型。 幾秒后,裴奚若忽的一驚,猛然后退兩步, 后知后覺明白了,他為什么要她再看看—— 這是撞到正主了! 她到底是什么運氣啊,飛機上隨便找人抽張卡, 居然能找到這便宜老公的頭上?! 傅展行見她一臉驚愕, 倒是心情很好似的,溫聲開口道, “裴小姐,好久不見?!闭Z調(diào)一如既往, 絲毫沒有算計過人的心虛。 裴奚若不由佩服。 這男人,真是占了他這副長相的便宜。有這樣一副清寂朗正的容貌,即便前一秒提刀殺人,放下刀來, 也會讓人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 她毫不懷疑, 就算她現(xiàn)在說起展位的事,他也會佯裝不知。 畢竟,沒有證據(jù)。 裴奚若往走道邊的隔板上一倚, 干脆只字不提,假笑道,“傅先生,你真是好會給人制造驚喜。一別小半年,我都快忘了你長什么樣?!?/br> “過獎?!备嫡剐袑⒎鹬榇魃鲜滞?,這才瞥她一眼,“這樣,裴小姐應(yīng)該認(rèn)識了?!?/br> 看清他的動作,裴奚若差點沒氣個倒仰。 所以,他是早就識破了她的認(rèn)人技巧,才故意不戴佛珠坐在她身邊? 真是好深的算計啊。 說起來,臉盲雖然不算什么無法啟齒的毛病,但裴奚若卻從來不愿意跟人家講。 她還在念小學(xué)的時候,班里有個色盲。剛被校醫(yī)檢查出來那幾天,下課后,總有同齡孩子嘰嘰喳喳圍到他桌前,問各種各樣的問題。 “真的分不出顏色嗎?” “欸,你看紅色是什么樣的?” “我第一次見到色盲?!?/br> “好神奇…” 沒有惡意的、像是將他當(dāng)作一個神奇的物種來觀賞。 裴奚若不想自己被這些蠢問題包圍,更不想以后被別人提起時,還附贈一個臉盲標(biāo)簽,于是,一直靠獨特的認(rèn)人技巧茍到現(xiàn)在。 這么多年,倒是有人奇怪她為什么記不住臉,不過都朝“不上心”、“目中無人”等方向猜去了。 沒想到,這個秘密,會被一個沒見過幾面的男人堪破。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裴奚若此刻有種被冒犯、被設(shè)計的不悅,連假惺惺的態(tài)度都懶得作了。 傅展行輕輕撥了下腕間佛珠,這個動作,讓她回憶起了什么。 那個雪夜,她撞上的陌生男人,在聊起佛珠時,也有這樣一個動作。深棕色佛珠,帶淡淡木紋,戴在男人手腕上,被修長手指撥動,與雪夜相合,透出一股清凈禪定的意味。 一瞬間,裴奚若什么都明白了,“那天是你……!” 還沒說完,飛機突然一陣顛簸,她腳下晃了兩步,勉強扶住隔板才站穩(wěn)。 有空乘過來,小聲提醒她入座。 話題就這樣被打斷。 坐回位置,裴奚若越想越氣,忍不住朝那邊揚了揚聲調(diào),“傅展行,你很閑嗎?千里迢迢跑到巴黎,裝陌生人耍我?!?/br> 隔著過道,傅展行的聲音傳過來,依舊不咸不淡,“裴小姐想多了,那天只是偶遇?!?/br> “這么巧你在巴黎,又這么巧和我住一個酒店?” “那家酒店傅氏持股百分之二十,裴小姐不信,可以去查。” “傅先生都這樣說了,我怎么好意思去查呢。好像很不信任自己老公似的?!彼室獍涯硟蓚€字咬得很重。 傅展行輕哂了下,“不是說要離婚?” 沒記錯,短短半年,這是她第二次提出離婚的要求了,想必當(dāng)時就嫁得很不情愿。 不過,落子無悔。他不會任由她胡來。 “想離,可賠不起錢啊?!狈凑悸读损W,裴奚若干脆笑瞇瞇道,“要么傅先生借我點?!?/br> “裴小姐想好了?” “好得不能再好了?!彼氲阶约罕粨尩恼刮?,幾乎咬牙切齒。 “可惜,我不開銀行,只做生意?!钡玫剿拇鸢福嫡剐性掍h一轉(zhuǎn),“裴小姐的忙,我怕是幫不上。” “想想也是。”裴奚若也沒太意外,從隔板后探出頭來。 等男人的目光掃向自己,她才翹起手指,托腮嬌滴滴道,“畢竟,傅先生早就迷上我了。” 本想膈應(yīng)他一句,哪知,男人卻輕輕頷首,“嗯,我對裴小姐,確實癡迷已久。所以離婚的事,以后不要再提?!?/br> “……” 要不是那語調(diào)平淡到接近捧讀,裴奚若還真有可能就信了。 不過,只要稍加思考便會知道,這句話就是在堵她的嘴——跟上次那句突如其來的“生日快樂”一樣,都是和尚為了息事寧人的常規(guī)cao作。 不要再提? 也行啊,那她就讓他主動提。 --- 回國十幾個小時的飛行,異常沉默。 這班航班頭等艙乘客不多,裴奚若沒待多久就發(fā)現(xiàn),幾乎全是傅展行的人。那個秘書沈鳴,就坐在兩人不遠(yuǎn)。 可真是天羅地網(wǎng)一般的架勢,這和尚,是來收妖的吧? 轉(zhuǎn)念想想,也是了。 這一步步的計劃,讓人想不夸一句得道圣僧都難。 裴奚若長到這么大,除了傅展行,還沒在誰手上這樣吃過癟,真是越想越生氣。到了該睡覺的點,她躺上平板床戴好眼罩,依然翻來覆去睡不著。 思維東跑西跑,想起簡星然之前學(xué)粵語,和她說,“哎,發(fā)現(xiàn)沒?傅九的九,粵語念狗欸。”當(dāng)時,裴奚若還糾正了這個說法——傅展行是狗,那她豈不是嫁給狗了?不行不行。 現(xiàn)在,卻覺得這昵稱可太合適了。 她淪落到今天,都是拜傅狗所賜。 想到這里,裴奚若稍稍探出頭,發(fā)現(xiàn)隔壁座的閱讀燈還亮著,心中一喜,就開始挑刺?!案嫡剐?,你燈光太亮了。我睡不著?!?/br> 其實這燈光柔和得很。 傅展行瞥了眼,見她兩只手扒著邊緣,從隔板上方探出頭來,朝他得意地笑。像個趁夜色翻/墻而出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