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曰：安寧侯長子顧瑾陽年少持重，又曾跟隨安寧侯在遼河之北與瓦刺交戰(zhàn)，立下赫赫戰(zhàn)功，朕甚欣慰，而今韃靼進(jìn)犯北疆，妄圖蠶食大周，朕心憂患，故封安寧侯之子顧瑾陽為正二品長遠(yuǎn)大將軍，太子周楚靖，文王周楚涵為副將軍，即刻前往……”

    吳史巖聲音宏亮，一字一句，抑揚頓挫。

    雖人已過半百，可是精神奕奕，又身居左相之位，所謂位高權(quán)重，一路春風(fēng)得意，望之不過四十許人，那雙眸子可是沉著呢！

    “吾皇萬歲萬萬歲！”

    顧瑾陽高呼三聲萬歲，面色沉凝，也并未有過多歡愉之色，振臂高舉雙手，穩(wěn)當(dāng)從吳史巖手中接過圣旨，“多謝吳左相?！?/br>
    吳史巖順道捋了一把半寸的青須，嘴角可是掛著一縷不甚明晰的笑意，“顧將軍言重了，這可是陛下看重你，又怕太子，文王還年輕，經(jīng)驗不足，老夫也恭賀顧將軍。”

    顧瑾陽從容的起了身，雙手一拱，“這還是左相進(jìn)言的緣故，在下感激不盡?！?/br>
    還算沉著！

    吳史巖閃過一絲贊許，顧瑾陽與太子同歲，竟然這般年紀(jì)輕輕就能做到如此不驕不躁，在勛貴子弟中尤為難得，這安寧侯教子可有方啊。

    何況顧瑾陽在北疆時，多次征戰(zhàn)，早已經(jīng)在殺戮中練就了榮辱不驚的性子，加上行軍的困苦，無形中沉著的堅毅的性子也是讓人無法忽略。

    “這是陛下英明，老夫不過動動嘴皮子，算不得什么?！?/br>
    吳史巖擺了擺寬闊的袖口，不以為然道，全然沒有左相的架子，倒是一旁的顧夫人開了口，“左相大人十分辛苦，如此奔波，眼見午時已到，不如就留在府上喝杯水酒再走？”

    “水酒就不必了，顧夫人不必如此氣，安寧侯與老夫頗有交情，在陛下跟前隨口幾句實在不足掛齒，只是盼長遠(yuǎn)將軍還需多多幫襯太子，為大周造就一位恰如其分的儲君，老夫就心滿意足了?！?/br>
    吳史巖本就不喜同僚間的宴請，陛下不喜歡的他一向深惡痛絕，這般便婉拒了宴請，眸光堅定的望著顧瑾陽，他這話什么意思，顧瑾陽應(yīng)該不會聽不懂。

    “做臣子的自然是為君王盡心，瑾陽不敢忘卻，左相放心。”

    顧瑾陽不過雙手一拜，算是表明了態(tài)度。

    這話確是大大有禪機了！

    吳史巖不過眸子微瞇，這武將比不得文臣，善于長袖舞墨，態(tài)度需要細(xì)細(xì)揣摩，可是顧瑾陽這話雖然挑不出錯處，卻是直言效忠陛下，早知他與太子生了嫌隙，為太子的未來考慮，自然不愿失去安寧侯府這座靠山，既然有不快，他拔去便是，可是顧瑾陽的態(tài)度又……

    嘴邊的笑意還未斂去，吳史巖已然察覺到了微妙，不過也惱怒不得，他身為太子的舅父，自然事事以太子為先，太子到底年輕了些，這顧瑾陽可是未來的安寧侯啊，這行軍打仗還少不得他，順利登上皇位也少不得安寧侯支持，這個人曲折，還需仔細(xì)掂量。

    “顧將軍這般想，就最好不過了……”

    說罷，意味深長一笑，眸光順即落在了服侍在顧夫人身旁的妙齡女子身上，“這位想必是顧家嫡女吧？出落的如此標(biāo)志，氣度不凡，難怪不得文王他……”話音未落，又收了回去。

    “左相大人謬贊了，小女身體羸弱不堪，我倒是時刻憂著心，也不知等哪日她的身體好些了，才能談婚論嫁……”

    顧夫人憂心道，這便吩咐道，“婉之，還不快向左相大人行禮?！?/br>
    “臣女顧婉之見過左相大人?！鳖櫷裰怪角撇磺迳裆?，然而聲音的確中氣不足，若斷若續(xù)，這文王是真心看上的她？

    “不必多禮。不過老夫還有公務(wù)在身，就先告辭了?！?/br>
    吳史巖思付片刻，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太zigong，這臨行之前，總歸有許多囑咐。

    “恭送左相大人……”

    安寧侯府的人將他送至了府外，顧瑾陽才陪同著顧夫人回了正廳。

    “娘，這圣旨已下，孩兒不才，為國一戰(zhàn)也是孩兒的榮光，不過憂心母親身體素日入冬了就咳疾甚重，現(xiàn)下初冬，母親的病……”

    都言男兒有淚不輕彈。

    然而面對一向堅強的母親，一年到頭難得見上丈夫一面不提，連唯一的兒子也不能在她跟前侍奉，還要照顧體弱的meimei，這其中的辛勞卻隱忍著不發(fā)，將顧府打理的井井有條，這作為一名妻子，一名母親可不謂盡心竭力。

    顧瑾陽再是粗糙，也不知此去要耽擱數(shù)月，又記著顧夫人的病，少不得胸悶酸澀。

    顧夫人愛憐的摸了摸他的額發(fā)，縱使有千言萬語也只得化作寥寥幾個字，多了便是負(fù)擔(dān)，“平安就行?！?/br>
    “哥哥，你這去，又一定要顧著身子……”顧夫人還未落淚，顧婉之便哽咽道，許是難以忍受分別，這便捂著臉出了正廳，只剩下母子二人。

    “去吧，去收拾吧！”

    顧夫人笑意盈盈，絲毫看不出異樣，打發(fā)了顧瑾陽出去。

    這離出發(fā)還有兩個時辰，他若是有心那成國公府的小姐，這點時辰，勢必會去一趟的，她這個母親哪里不懂兒子的心思只得體貼的為他騰出時間，心上卻猶如壓了千斤巨石一般喘不過氣來。

    身為臣子，生在安寧侯府中，顧瑾陽就有責(zé)任，再擔(dān)心也是枉然，只盼平日里多多行善事，才能減輕殺戮之罪。

    “夫人，你快歇著吧，您的臉色……”

    身旁的婢女汐月忍不住出聲道。

    “不，瑾陽還未走，不能讓他擔(dān)心，我還撐得……”

    說罷，又重重咳了幾聲，五臟六腑也跟著顛簸了一道，臉上迅疾浮起了幾片緋紅，額間卻盡是虛汗了。

    “夫人，不如奴婢將上回大夫開的藥先熬了給夫人止止？”汐月忙侍奉上了茶水，道。

    “去吧?！?/br>
    顧夫人也不推辭，濕潤的眸光望著院中風(fēng)起卷起的枯葉，風(fēng)聲嘯嘯，顧夫人才緩緩起了身，只是今年的冬天愈發(fā)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