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龍爭虎斗
老刀子的動作飛快,我沒想到他的水性也好的出奇,在波濤洶涌的河中一個猛子扎過去,再冒頭之后,靈巧又快速的游向石頭棺材。石頭棺材停止不動了,爺爺?shù)哪樕峡床怀鍪裁幢?,而我卻有點擔(dān)心。 “大偉!我們能幫什么忙嗎???”亦甜的臉色中都是焦急,忍不住跑過來問大偉:“河里太危險了!” “我想想。”大偉朝河面那邊看了看,然后比劃一下,看樣子是想下水過去幫忙。 “不要去!”我攔住他們,沒有人可以靠近石頭棺材,黃河兩岸關(guān)于填河的傳說并不是假的,但是拉人填河收陰兵的并不是龍王爺,而是石頭棺材。陰兵就在石頭棺材附近,我唯恐誰再下去之后,被陰兵纏住。 “你這個人,思想真是有問題!”大偉轉(zhuǎn)身怒氣沖沖的望著我,亦甜也有點點埋怨,對我道:“如果能幫點忙的話,可以幫幫嗎?師傅一個人下水,很危險,你……” “不要求他!”大偉丟下我們,邁步就朝河里走,然后一頭扎了下去。我不想解釋那么多,但是轉(zhuǎn)頭看看亦甜,我只是怕她心里不高興。 就在這個時候,老刀子已經(jīng)靠近了石頭棺材,此時此刻,沿河兩岸肯定都有陰兵,但是爺爺筆直地站在石頭棺材上,一動不動的看著老刀子,并沒有喚陰兵去對付老刀子。眨眼間的功夫,老刀子在水里一躥,借勢就翻到了石頭棺材上面。 “我愿意讓你過來,你才過的來,讓你過來,沒有別的意思,見識一下蛇篆刀?!睜敔斊綍r沉默而且低調(diào),就像一個普通的老走船人,然而此刻,他的腰桿比任何時候挺得都直,語氣也有些傲然:“另外,還想讓你知道,陳老六雖老了,還殺的動人,我那娃子命苦,誰再敢欺負(fù)輕視他,我就顧不得那么多了!” “這事情,難道真的不能談?wù)劊俊崩系蹲右簧硎撬?,他可能真沒有動手的意思。 “沒什么談的,看看你的蛇篆刀吧!”爺爺慢慢抬手,那根打鬼鞭悠悠的垂了下來:“這把刀上,染了多少河鳧子的血!” 唰…… 打鬼鞭就像一道突然閃過的電芒,劃破了黎明前的大河。我們距離非常遠(yuǎn),卻隱隱能聽到鞭子犀利的破空聲,這根鞭子拿在我手上和拿在爺爺手上完全是兩個概念,老刀子一下子就被逼的沒有退路,迫不得已亮出了蛇篆刀。 “師傅!我來幫你!”大偉沒有老刀子的水性,在洶涌的水流里漸漸就掌握不住了,但仍然掙扎著冒頭,在水里大聲的喊道:“還有那老頭兒!現(xiàn)在是什么社會了,告訴你,態(tài)度放端正一點,現(xiàn)在的黃河灘已經(jīng)不是你們這些三教九流牛鬼蛇神的天下,法制社會……”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大偉周圍的水面上突然就齊刷刷冒出了四五個陰兵,白慘慘的臉龐,好像是水里浮出的幾尊滲人的雕像,大偉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yīng)的余地,馬上就被圍得死死的。 “大偉!”亦甜在岸上急的大喊,那邊石頭棺材上的老刀子聽見大偉的慘叫,心神明顯不穩(wěn)了,被爺爺兩下就逼到將要落水的地步。 噗通…… 亦甜頓時就跳到水里,想朝大偉游過去。說句實話,當(dāng)年的我,沒有太多的思想,只是單純的根據(jù)心里的感覺來判斷一個人的善惡,我是自私的,如果大偉被陰兵纏住,我可能不會有什么,然而亦甜一下水,我的心里就嘭的一跳。 “回來!亦甜!”我不顧一切的跳到水里,拉住她朝回拖,亦甜的水性不好,在水里掙不過我。 “別拉我!”亦甜一邊掙扎,一邊道:“我要去救他!” “我去!”我把亦甜拖到岸邊,然后恐怕她再倔強(qiáng)的下水去,所以搶先一步重新下水,朝大偉游。 我不管別的,也沒有想過自己有沒有危險,我只是不愿讓亦甜送命。 大偉已經(jīng)被折騰的差不多了,在我全力靠近他的時候,他被幾個陰兵纏住拽到水里,河面上只剩下一只抓來抓去的手。我游過去,用力抓著他的衣領(lǐng)朝上提,但是還沒等把大偉拽上來,就覺得自己的手腳也被拉著了,隨即,兩張沒有任何表情的白慘慘的面孔從水里浮出來。 “娃子,不要過來!回去!”爺爺在石頭棺材上看到這些,反手一晃鞭子,抽在旁邊的鬼船古鐘上,古鐘嗡的一響。 纏著我和大偉的陰兵,隨著嗡嗡的鐘聲立即沉沒在水中,我拉起大偉飛快的朝岸邊游。一直到了淺水河灘,亦甜和七七踩著水迎過來。大偉應(yīng)該沒事,只不過喝了一肚子水,接連被折騰,臉都綠了。 我和大偉都上了岸,爺爺和老刀子之間也沒有什么顧忌了。爺爺?shù)墓莺苊?,一條鞭子密不透風(fēng),我過去從來沒有見過他和人動手,今天這一看,才知道老鬼當(dāng)初為什么說河鳧子七門這一輩人中,陳老六是最厲害的。 “真要這樣!”老刀子被逼的實在沒辦法,那雙血眼不由自主的就泛起了一片微微的紅光,拿著蛇篆刀,退到棺材一角:“你們在找西邊的人,我們也在找!” 我在岸上聽著這些話,心里突然想起八字眉剛告訴我的那些往事。西邊來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七門與世無爭,唯一對他們懷恨在心的,就是西邊的人。時間過去那么久,七門一片散沙,三十六旁門也早已經(jīng)成為一個虛名,但是針對七門的襲擊仍然沒有完全停止,尤其是在老鬼拉了爺爺去鎮(zhèn)河之后,襲擊愈演愈烈,再加上十幾年前,我爹還有七七她爹相繼被人謀害,這讓我意識到,西邊的人,其實并沒有消失,他們肯定還在黃河灘上某個未知的角落里。 在我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石頭棺材里的爭斗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天將要破曉,但是我看不清楚爺爺跟老刀子爭斗的具體過程,兩個人的動作都太快了,就在那口方圓不大的石頭棺材里翻翻滾滾的攪成一團(tuán)。我們在岸上很緊張,我怕爺爺出事,亦甜怕老刀子出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邊,約莫過了有七八分鐘的時間,一條身影踉蹌著翻出棺材,然后落進(jìn)水里。 緊跟著,我看到站在棺材里的,是爺爺,落水的是老刀子。老刀子在水里轉(zhuǎn)了一圈,他仍然很不甘離開,因為這一走,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再找到石頭棺材,但是他斗不過爺爺,二十多年前斗不過,現(xiàn)在依然斗不過。 “你和我,走的不是一條路。”爺爺靜靜站在棺材里,那身鮮紅的衣服在破曉的晨陽下顯得那么刺眼。他拿著鞭子,指了指還在周圍徘徊的老刀子,接著轉(zhuǎn)頭沖我喊道:“娃子,現(xiàn)在就走?!?/br> 我不想離開,但是我已經(jīng)很清楚,爺爺不可能上岸,不可能回來。 “娃子,路還很長,你要自己走,記住我的話,人,就那么一輩子,橫豎都是熬……”爺爺站在棺材里,慢慢的朝水面下沉:“但是你該做的事,都要做完……” “爺!”我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個頭,然后站起身,用盡全力,把手里那根沉甸甸的蓮花木棒朝石頭棺材扔了過去。棍子劃過一道弧線,爺爺伸手抓住了它。 我心里很不舍,不知道舍不得什么。 我站起身,擦掉臉上的淚,拉著七七轉(zhuǎn)身就走。我不想,也不敢再去看亦甜,我怕自己看到她的時候,會難受。 我什么都不管了,拉著七七走的很快,從破曉一直走到日頭高照,老刀子他們沒有跟過來。 “哥……”七七轉(zhuǎn)頭看看我,道:“咱們要去哪兒?” “是啊,要去哪兒?”我頓時迷茫起來,心里說不出的酸,老鬼走了,爺爺走了,抱柳村空了,我要去哪兒? 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我?guī)е咂叱”P河村那邊走去,老鬼說了,老祖爺留下的東西很重要,放在家里始終不安穩(wěn),現(xiàn)在完全沒有目的地,就想著把留在家里的東西再轉(zhuǎn)移個地方。 這一路很遠(yuǎn),又在汛期里,沿途連個人都看不到,我和七七饑一頓飽一頓的熬了幾天,靠兩條腿走回了小盤河。村子荒了很久,一點點生氣都沒有了,我沿著那條熟悉的路,從村口走到了家門口。推開門的時候,我一下子又恍惚了,覺得一切都回到了事情發(fā)生之前,跟爺爺在這兒簡單又快樂的生活著。 “七七,在這兒等著?!蔽一位晤^,讓自己清醒下來。許多天沒回來,家里還是老樣子,我越想讓自己靜,腦子卻越亂,來來回回都是那些人的面孔在腦海中出現(xiàn)。心里亂著,推開堂屋的門,但是一步跨進(jìn)去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不對勁,卻想不起到底是怎么不對勁。我低著頭,看看腳下的門檻,一下子想起來當(dāng)初離家的時候牢牢的在房門上掛了一把大鎖,然而這時候房門卻一推就開了。 下意識的,我就覺得不安,抬頭掃視著堂屋。太陽還在東邊,光線照不進(jìn)來,堂屋很高而且面積大,屋子里黑黑的一片,當(dāng)視線適應(yīng)了黑暗的同時,我一眼看到堂屋房梁對面的墻根,蹲著一個人。剛開始的時候,我嚇了一跳,但是看看那人,好像蹲著一動不動。 然而過了不到十秒鐘,我驟然覺得,他不是沒有動,而是以一種很詭異的姿勢在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