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八角村子
“我不揍你?!蔽腋杏X茍半仙的表情和語氣都說明,這一卦,算出了出人意料的結(jié)果:“你說吧?!?/br> “這個,我先告訴你,人的嘴巴能說瞎話,但卦象是不說謊的。”茍半仙又朝身后看了看,說話間小心而且忌諱,聲音很低,道:“你聽仔細了,別被糊弄,那個人,他不是你爹!” “什么?”我完全沒想到茍半仙推演出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已經(jīng)完全確定下來的事情,突然面目全非,丑臉人他不是陳應龍?他不是我爹? 我茫然無措,茍半仙的卦象不會騙人,但是丑臉人當時和我說話時的表情,淚水,還有彌勒的講述,會騙人嗎?我想了想,茍半仙第二次卜卦時,金錢龜甲明顯的不正常,那分明意味著,丑臉人這個人就不正常。 “他會是誰?” “卜卦只能推算出一個人的氣運命格,真實姓名不可能算出來的。他很難推演,掩飾的非常好,幾乎就疏漏過去了?!逼埌胂傻溃骸八拿?,也被掩去了一半,說起來很怪,這個人大概多大歲數(shù)?四十來歲吧?他前半生的命格,被抹掉了,推演不出,否則的話,還可以根據(jù)那些過去的事做一下推斷?!?/br> 我怔了怔,丑臉人的命格,跟我是完全相反的兩個結(jié)果。我是后半生模模糊糊,他是前半生模模糊糊。 “會不會是因為續(xù)命圖的原因?”我問道,爺爺說當年爹被排教算計致死,他能活,肯定依仗續(xù)命圖,命斷了,又續(xù)上,這中間肯定會有斷點。 “跟續(xù)命圖完全沒有關(guān)系?!逼埌胂蓳u頭道:“性命跟命格是兩碼事,風馬牛不相及的,沒有那個可能,反正卦象就這么多,你一定要小心。” 這是怎么回事?我想了又想,茍半仙不會騙我,彌勒肯定也不會,但兩個能夠信任的人給予了兩種完全不同的說法,我該相信誰?茍半仙說完之后就岔開話題,我一個人站起身,丑臉人就坐在不遠的地方,好像習慣了徹底的孤獨,一動不動的坐著。我想再找他去聊聊,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這時候,兩個小女孩兒嬉笑著玩鬧,跑到我身邊繞了幾圈,那個溫順的女人怕她們?nèi)鞘裁绰闊?,趕緊就跟過來。兩個小女孩兒可能平時受寵受習慣了,女人一靠近,她們又笑著跑到另一邊,讓幾個人都沒法安生。那溫順的女人無奈的笑了笑,轉(zhuǎn)眼看了看我。我跟她不熟,甚至都沒說過幾句話,但是她好像能看懂我的眼神,看懂我的表情,她知道我正全神貫注的望著不遠處靜靜坐著的丑臉人。 “你在想什么事情?”那個溫順的女人長相并不算出眾,但是一開口說話,總讓人覺得心底有股淡淡的暖意,她朝火堆里加了點柴,很多細節(jié)都能展現(xiàn)一個人的秉性,這個女人年紀不大,三十歲左右,一雙手上全都是老繭,可能平時總在不停的cao持家務,干各種各樣的活兒。 “沒有什么。”我不想說的太多,但這個女人讓人無法排斥。 “我姓周?!蹦桥俗聛?,道:“要是沒有什么事,就聊兩句吧?!?/br> “姓周?”我收回目光,再聯(lián)想到那兩個小女孩兒帶著的那只花尾巴貓,立即隱約明白了些事情:“是周老貓家里的?” “是?!蹦桥撕芨纱啵m然性子溫和,但說話毫不拖拉。 周家也是河灘三十六旁門其中的一家,家族里世代趕尸,但是下場也是最慘的。十多年前,大環(huán)境和現(xiàn)在還不一樣,旁門的人基本都處于地下,不敢明目張膽的怎么樣。周家肯定是在一些私活中得罪過什么人,或者替人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最后招來大禍,家里起了一場大火,老少一家人被燒死在火里。當時正亂著,很多公家的部門都陷入半癱瘓的狀態(tài),查來查去,就以自然火災定案。 其實,那事情里面有很多蹊蹺,知情人后來說過,周家那場火燒的太古怪了,火苗用水潑都潑不滅,一家老少都是活生生的人,遇見了大火既然潑不滅,難道不能跑?但是家里的人就那樣被燒死了,私下想想,應該是有人堵了他們的家門。很多事情其實就是一條隱隱的線,看不出來就算了,一旦看出來,就會有別的想法。我想起第一次遇見金寶的時候,他身邊根本沒有什么大貓,但是第二次遇見,就多了只體態(tài)很大的大貓在幫他引尸。周家趕尸,有很多秘術(shù),那種引尸貓,只有他們養(yǎng)的出來。 金寶身邊的大黑貓,必然是這個周家的女人給的。 “你心里,是不是起疑了?”那女人道:“其實,你不該起疑的?!?/br>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有的話,不說出口,不代表別人看不出?!蹦桥藝@了口氣,笑了笑,但眼圈有點發(fā)紅:“你懷疑誰,都不該懷疑他?!?/br> “為什么?” “他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女人說著,眼里就泛起了淚光:“他肯自己死,去讓別人活著……” 我的心一下被觸動了,的確,很多話不用明著說出來。爹當年會糟了排教的算計,就因為他一腔熱血,如果存了一點私心,他就不會死。想到這些,周家的大火,丑臉人那張被燒的幾乎面目全非的臉,立即聯(lián)系到了一起。這周家的女人,十有八九是丑臉人當時從大火里救出來的。 “他有苦衷,你要體諒,他是最不容易的,吃盡了苦……” “恩。”我心里現(xiàn)在想的,已經(jīng)不單單是丑臉人的事了。我覺得,我們河鳧子七門,并非一直處在被圍剿的被動中。石棺鎮(zhèn)河,需要大量陰兵,同樣需要趕尸匠,周家很可能從若干年前就在替七門趕尸,正因為這樣,他們才會被滅門。 我的心被觸動了,可能是被這個女人來自心底的話觸動,但同時又亂的一團糟。夜色一深,雷真人他們都老實了,圍著火堆打盹,我一直睡不著,熬到后半夜,猛然覺得心里空蕩蕩的,站起身找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丑臉人還有周家女人外帶兩個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然離去了。 他們都走了,無影無蹤,我感覺一陣悵然,睡意全無。等到天亮,茍半仙要繼續(xù)找他爺爺老茍的下落,老蔫巴看著迷迷糊糊,其實是個閑不住的老貨,轉(zhuǎn)眼就沒影了。剩下我們?nèi)齻€,稍一商量,就接著踏上行程,繼續(xù)去找無根水。 冬天沒有雨水,那種尋找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意義,臘月過了一半,是天氣最冷的時候。反正沒有什么指望,行程就慢了下來,連著七八天,才走了百十里地,冬天在野地里熬不住,不怕冷,但吃飯休息都是問題,離河灘一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個圍在小山坳里的村子。那村子小的可憐,只有十幾戶人家,本來是打算去借人家的火,但是站在村子外面的時候,我就頓住腳步,越看越覺得奇怪。 河灘上的村子蓋房一般沒有什么講究,也沒有規(guī)劃。然而眼前這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村子里,所有的房屋都大門向東,圍了一圈,房子和房子之間搭著復雜的木架,猛然看上去,隱隱像一片八角般的院落。這種構(gòu)架,無形中讓我聯(lián)想到了童齡山的八角樓。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巧合,童齡山的八角樓已經(jīng)完全荒廢,可能在九黎的人趕去時,已經(jīng)沒有多少唐家的人,三四百里之外,又出現(xiàn)這個一個八角形的村子,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們隨即就加了小心,慢慢從村子一旁靠近。這個村子的構(gòu)造有點復雜,房屋之間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木架,從外面望過去,可能什么都看不到。靜悄悄的村子,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那種氣息讓人感覺不安。我們?nèi)齻€不敢繼續(xù)走了,也不敢貿(mào)然闖進去,在一片八角屋的入口附近藏起來,仔細的觀察著。 “看上去靜,但是很不安穩(wěn)啊。”彌勒摸著下巴想了想,臉上堆著笑,轉(zhuǎn)頭小聲對雷真人道:“老雷,你膽大心細,見多識廣,嘴皮子最利索,過去裝著問路的,去套套村里人的話?!?/br> “我肯定不行的……”雷真人出了名的雞賊,立即拒絕。 “你肯定行的?!睆浝斩挷徽f,一下就把雷真人硬推出去,力氣用的很大,雷真人在地上滾了滾,爬起身小聲的罵,一邊嘀咕一邊賊頭賊腦的朝那一片八角屋的入口走。 但整片院子好像完全是空曠的,雷真人在入口那里探頭望了半天,一個人也不見,他又試著喊了喊,沒有收到任何回應,彌勒打著手勢,讓他在朝里面走走,不過雷真人不肯,空蕩蕩的八角屋也讓他心里不踏實,他又瞅了幾眼,扭頭想走,這時候,八角院子里面發(fā)出卡啦一聲輕響,雷真人連叫都來不及叫,一下就被什么東西猛然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