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恩怨不清
“這是什么東西!”彌勒一驚,左右看了看,整片雪地的上方瞬息間就被繩子鋪滿了。 “七門人果然好大的膽子,把這里也當(dāng)岳家營子了?” 說話間,雪地的四周慢慢冒出一群一群的人,三四個上了年紀(jì)的老頭兒被一群人簇?fù)?,站在雪地南邊。一看這架勢,我就知道岳家營子的消息提前傳到這里,那些人已經(jīng)有了防備。 幾個人一抖棍子,想要沖過去,身子剛剛一動,地面上的積雪像是被什么東西烤化了一樣,剎那間涌成了一汪水,頭頂那些晃來晃去的鐵棒錘之間劈啪作響,轟隆一聲,我躲的已經(jīng)夠快,但胳膊像是被一道雷給劈中了,連同半邊身子都麻了一下,胳膊焦黑一片。 腳下的雪水在不停的流動,頭頂?shù)蔫F棒錘像是一串引雷的鐵針,把我們弄的手忙腳亂,顧此失彼,彌勒沒有我的皮rou結(jié)實,被一道鐵棒錘落下的炸雷劈中后背,衣服跟著就著起火。 “收拾七門幾個不上臺面的角色,還用得著親自動手?”一個年過六旬的老頭兒冷笑一聲,捻著胡子,道:“嘗嘗我們徐家的地脈雷吧!” “徐家精研地脈!”唐百川一閃身,躲過頭上一陣炸雷,急促道:“這是引動地脈力化出的陰雷陣!” 頭上的繩子不止百根,把我們籠罩的嚴(yán)嚴(yán)實實,這片雪地的外圍,已經(jīng)有不少人駐足以待,就算我們一路硬著頭皮沖出去,也會遍體鱗傷,被外面的人繼續(xù)圍殺。 “我來沖!”爹舉起手里的棍子,一句話沒說完,就迎頭開路,我想隨后跟上,但是龐狗子攔住我,搶先跟到爹的身后,他頭也不回的道:“我們一死一生,已經(jīng)活夠本了,你們還年輕!” 爹和龐狗子給我們開路,但是沒有那么輕松,頭頂?shù)牡孛}雷密集到了極點,無法絲毫無損的躲過去,完全要靠身子去硬扛,就那么幾步路的功夫,爹還有龐狗子各被兩道鐵棒錘引下的地脈雷劈中了,身子猛一踉蹌。 “就這么點本事么?”三四個老頭兒湊在一起,仿佛看熱鬧一般,其中一個扭頭道:“再給他們加點料去?!?/br> 轟隆隆…… 話音一落,十幾個漢子推著三輛小木車滾滾而來,我斜眼一看,心里頓時涼了半截。三個小車上,各架著一支和大腿那么粗的銃。這種大火銃是明清時期歷代河督上任時用來祭河的巨銃,一次能裝進(jìn)去七八斤火藥,像一門小炮,威力驚人。 三只大火銃抬都抬不動,必須架在車子上,火銃被推到了雪地的邊緣,幾個漢子拿著火把,就準(zhǔn)備點燃引信,爹和龐狗子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風(fēng)馳電掣一樣拼命的想過去阻截。 就在這個時候,村子南邊那一堵騎龍墻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的撞出了一個窟窿,緊接著,一道魁梧的身影從窟窿里一穿而過,奔跑間像是流星趕月,這道身影手里揮舞著一柄農(nóng)家用的厚背薄刃的大柴刀,沖進(jìn)人群,二話不說,舞著刀就是一陣亂砍。那種柴刀沉重而且鋒利,卸掉人的胳膊腿兒如同兒戲,一群人哀號著被劈翻了,那人繼續(xù)舉著刀猛跑,朝著雪地邊緣三架大火銃而來。 在看到他的一刻,我心里驚訝到了極點,又隱隱有些欣喜和慚愧,我張了張嘴,想使勁的喊他一聲,但嗓子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想說的話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旁門沒有一個好東西!殺光了干凈!”那人嗓門仿佛一串炸雷般洪亮,一邊拿著大柴刀左右沖殺,一邊大聲喊著。 大頭佛!真的是大頭佛! 這簡直是個奇跡,當(dāng)時大頭佛為了從九黎圖里脫身,自燃了命圖,已經(jīng)丟了半條命,我只希望他能活下去,沒想到時隔多日,他竟然堪堪出現(xiàn)在了這里。他依然膘肥體壯,猛的像一只獅子,一聲咆哮,無人可擋! “狗日的!除了這些下三濫的陰謀詭計,你們還會什么!”大頭佛沖到了三輛架著火銃的車前,三五下就把圍在周圍的幾個壯漢劈翻在地。我一邊躲避頭頂?shù)牡孛}雷,一邊使勁睜眼望向他,我多想大頭佛能看看我,哪怕就是一眼。 但是大頭佛始終悶著頭,把火銃旁邊幾個壯漢劈倒在地,又把火銃上的引信一把扯掉,接著拔腿沖向一邊。陰雷陣死角各有四根粗大的木樁,用來繃緊吊著鐵棒錘的繩子,那種木樁的下頭還纏著銅絲,一直繞到木樁頂端,用來引動地脈力,是整個陰雷陣的支柱。大頭佛舉著柴刀沖過去,把木樁旁邊的人給逼退,接著就一刀一刀猛砍木樁。 “這是什么人!什么人!”幾個旁門的掌燈望著大頭佛,他們可能不認(rèn)識對方,但是當(dāng)年大頭佛縱橫河灘時,三十六旁門聞風(fēng)喪膽,就算沒見過,必然也聽說過,徐家的掌燈臉色立即變了:“給我攔住他!” 一群早已經(jīng)嚴(yán)陣以待守住陰雷陣四角的人一起撲向大頭佛,還有人繼續(xù)跑來,想插上引信重新點燃火銃。龐狗子急眼了,大吼一聲,骨子里那種已經(jīng)差不多快要被磨滅殆盡的鐵骨傲意像是突然被激發(fā)出來,接連被頭頂?shù)牡孛}雷劈了幾下,一頭沖了出去。 形勢頓時好轉(zhuǎn)了一點兒,龐狗子守住三支火銃不允許人靠近,大頭佛在全力破陣。這些變故讓幾個掌燈大驚失色,連聲吆喝,很多拿著小銃的人從四面八方圍攏,那些人一時半會殺不完,但是他們手里的火銃依然會對我們造成巨大的威脅。 陣腳的木樁很結(jié)實,大頭佛看著形勢危急,卻無法直接把木樁砍斷,一來二去,眼睛就紅了,突然丟了手里的柴刀,虎腰一動,雙手抱著木樁,使勁朝上拔,想要生生把木樁給拔出來。 大頭佛一丟刀,立即失去了守護(hù)自己的依仗,身后一群人棍棒刀子一起舞動,雨點般的砸下來,落到大頭佛后背上,咚咚亂響。大頭佛依然勇猛,但他的命圖沒了,挨了幾下,眉頭就猛然一皺,嘴里噗的吐出一口血。 大頭佛噴血的同時,驟然發(fā)力,整根埋在土里的木樁被一點一點拔了出來,木樁一倒,一根根繩子,一個個鐵棒錘都失去了支點,我們從繩子間飛快的跳出來,被憋在這里這么久,一旦脫困,渾身上下的力氣就像是要爆開,一棍子打翻兩個人。爹和龐狗子沖向不遠(yuǎn)處幾個旁門掌燈,我惦記著大頭佛,但是剛想靠近他,大頭佛喘了口氣,抹掉嘴角的血,轉(zhuǎn)身跑開了。 他不認(rèn)我了,這樣的滋味很難受,我就憋著一口氣,一直殺到爹和龐狗子身邊,那些旁門的掌燈能一步一步混到今天,多少都是有本事的。但是離開陰雷陣,沒人能擋住爹的沖殺之威,幾個旁門掌燈開始左右逃竄,爹逼住一個,把對方纏的手足無措,猛然一棍子搗在對方的后心上,那人踉蹌了幾步,恰好落到我眼前。我什么都不說,一棍迎頭砸下,腦漿鮮血一起橫飛,顱骨碎成了幾塊。 兩個旁門掌燈被我們當(dāng)場格殺,剩下一個趁著混亂轉(zhuǎn)身就跑,但是沒跑多遠(yuǎn),被大頭佛幾步追上,揪著后領(lǐng)兜頭一拳,沒了命圖,大頭佛仍然神力驚人,一拳把對方的臉龐幾乎打碎了。幾個掌燈的一倒,下面那群人頓時鳥獸散,慌亂的各自逃命。 我丟下手里的棍子,快步奔向大頭佛,他看見我靠近,一句話不說,調(diào)頭就想走。 “等等!”我加快了腳步,一下沖到大頭佛前面,攔住他,我想解釋些什么,然而此時此刻,說什么仿佛都是多余的,我定了定神,道:“我騙過你,卻沒有想害過你,我知道你心里怨恨,來,你罵我,你打我……” “我!”大頭佛猛然抬起頭,那雙銅鈴般的眼睛里,依舊帶著那種失望的黯淡之色,他咬著牙,一下舉起了拳頭,我的眼睛沒有眨,也沒有躲,就覺得如果這樣,能讓大頭佛心里好過一些,我甘愿。 但是他的拳頭舉過頭頂,一下就頓住了。他怒睜著雙眼,太陽xue上的青筋來回跳動,拳頭不停的顫抖,就這樣僵持了最少一分鐘,大頭佛慢慢的收回了手。 “我來這里,是為了找旁門討回當(dāng)年的舊債,跟你沒有關(guān)系!”大頭佛的胸前全都是鮮血,他默然低下頭,轉(zhuǎn)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你想多了,以后,我不想再看見你,不想再看見你……” 大頭佛帶著一身血跡,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說不出的難過,但又感覺到一絲欣慰,他的嘴巴還是很硬,但我能看得出,他已經(jīng)變了。 大頭佛一走,我們也不能久留,幾個主兇都已經(jīng)被誅,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遍三十六旁門。我們報了仇,又惦記老鬼,急速返回。 賽華佗住的地方安靜而且隱蔽,幾個人白天就到了,為了安全,一直等到入夜后才回去。我們一露面,賽華佗就拍著大腿道:“你可算是回來了!” “怎么!”我心里頓時一驚,抬眼就朝老鬼的屋子望過去,腳下不停,一口氣沖進(jìn)去,老鬼還和以前一樣,紋絲不動的躺著。 “他中間醒了一次。”賽華佗跟我們一起進(jìn)屋,然后道:“可能是想留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