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失策而死
苗不異的話一出口,我忍不住從心里泛起了一股徹骨的寒意,這絕對不是在說笑。九黎和圣域的高手成群結隊,我拼了命獨自逃走,或許還有一線活下來的希望,但是我一走,老鬼他們呢?大頭佛一直在勸,然而我根本不敢想,不敢想自己逃走之后,老鬼他們血濺當場的慘景。 “陳近水,斷了一切念想吧?!泵绮划惖溃骸鞍⒂癖绘i在九黎,永遠不會再離開九黎一步,你們見不了面了,河灘的大局已定,誰都難以逆轉。” “我曾經(jīng)對你說過。”旁門頭把在旁邊沉默了很久,這時候插嘴道:“你走的路,如果還能回頭,那你還會活著,如果一口氣走下去,誰都救不了你。” 我聽著他們的話,心里涌動著酸澀的滋味,我真的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好像人人都欲先殺我而后快。 “陳近水,你自裁,這些人的命,都能保住?!泵绮划惪粗业哪樕幥绮欢ǎ又溃骸拔颐绮划惼缴皇逞粤艘淮?,迫不得已,今天既然答應你,就會全力而為?!?/br> “你走!不要聽他們放屁!”老鬼大聲喊道:“誰能不死!你走!老子就死在這里!睜眼看著將來你給我們報仇!” 話音未落,圣域圣子手里的刀子已經(jīng)捅到了老鬼的腋下,老鬼那么硬氣的人,但畢竟歲數(shù)大了,幾次三番的折騰,身體大不如前,他強咬著牙,一聲不吭,任憑傷口的鮮血順著刀鋒流淌下去。 “陳近水!你不死!就看著這些人一個一個死在你面前!”圣域圣子一下拔出尖刀,老鬼的身子激靈靈打了個顫,彌勒在那邊眼睛都紅了,把木樁搖的來回晃動,卻掙脫不開。 我說不上心里是悲是苦,還是其它,就覺得眼前這一道坎,可能真的過不去了。苗不異皺皺眉頭,把圣域圣子攔開,親自給老鬼止血敷傷。 “你千萬不要犯傻!”大頭佛知道我的脾氣,伸手緊緊拉著我。 “那長門那些人,他們怎么辦。”我問大頭佛,他答不上來,額頭上的青筋來回跳動,看樣子想拼命,卻又根本沒有半分把握。形勢已經(jīng)這樣了,我們兩個真把命搭在這里,也于事無補。 人,都是要死的。我看著眼前一張張熟悉,陌生的面孔,心里仿佛恍然通透了。 “你是個信人,我信你的話?!蔽彝绮划悾溃骸斑@些人,你保證他們會活下去?!?/br> “我可以起誓。”苗不異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過,嘴巴動了動,猶豫了幾次,才開口道:“阿玉要是知道這件事,她會哭死過去,沒有一個做父親的,愿意看著自己的女兒痛不欲生,但,我沒有辦法,真的沒有。” “陳近水,你要知道,如果你繼續(xù)活下去,會讓事情越來越惡化,因你而死的人越來越多。” 我默默聽著他們的話,大頭佛把我的胳膊拽的很緊,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打算,七門的續(xù)命圖是最后一道保障,失去續(xù)命圖是個巨大的損失,但總比一群人都死在這里強。我輕聲對大頭佛說了幾句,他猶豫不決。我想著詐死在這些人面前,只要尸體還在,就能想辦法用續(xù)命圖續(xù)命。 “只能這樣了,沒有別的辦法!” 我掙開大頭佛的手,抬手就掏出了身上的刀子,苗不異輕輕轉過頭,好像有些不忍再看,畢竟,我和他之間沒有什么深仇大恨,還套著苗玉這層關系。但是圣域圣子那幫人的神情就完全不同了,幸災樂禍中帶著些許嘲諷和興奮,兩個人來回爭斗了幾次,在他看來,事情是要有個了斷了。 心里清楚這只是一個緩兵之計,但那同樣是真正的生死,我的手有些發(fā)抖。苗不異是個可以信賴的人,我信他會維護老鬼他們活下去。刀鋒慢慢架到了脖頸邊上,甚至能感覺到鋒銳的寒氣漸漸逼近了毛孔。 “放心走吧,我不會食言?!泵绮划愞D過頭,慢慢道:“如果有來世,記得做個普通人?!?/br> 老鬼的眼睛圓睜,彌勒和老蔫巴一起開口阻攔,我笑了笑,我說不清楚自己這輩子是幸運,還是不幸,但認識了這些人,不管到什么時候,即便死亡已經(jīng)逼到眼前,心里還是暖的。 我一下閉上眼睛,十三寶塔觀想術運轉的純熟,神魂從身體里借著竅位一涌而出,與此同時,手上的刀子唰的劃過脖頸。刀刃鋒利的和紙一樣薄,一下就把脖子上的血管劃斷了,噴涌的鮮血濺起一米多高,等到神魂晃晃悠悠飄在頭頂?shù)臅r候,身體已經(jīng)轟然倒地。 “好!”圣域圣子好像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刻,在我的身體淌血倒地的同一時間,他大喝了一聲,猛然邁動腳步,風馳電掣一樣的猛躥過來,幾個圣域高手在左右尾隨:“陳近水!河鳧子七門有續(xù)命圖!這一次,讓你連續(xù)命的機會都沒有!” “滾開!”大頭佛想要搶出尸體,但是圣域圣子周圍的幾個高手功夫極其扎實,一下就把他攔在一旁,大頭佛出了名的勇猛,可是對方人多,他左沖右殺,始終沖不出來。 圣域圣子的動作很快,一步搶到跟前,手里的刀子在我身體的后背上來回劃了幾下,一把揭掉背后的命圖,隨即又澆上火油,燃燒的火把丟在澆透了火油的身體上,火焰唰的躥起來兩尺多高,熊熊燃燒。 我的神魂飄忽在上頭,根本無法阻擋這一切,圣域的人知道七門的底細,續(xù)命圖瞞不過對方。人還沒死透,尸體已經(jīng)被燒成了一片飛灰,連續(xù)命的機會都沒有。 身上的火勢越來越大,撲都撲不滅了。圣域圣子望著熊熊燃燒的尸體,就好像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了一樣,又從身邊人手里接過一桶火油,嘩的澆在燃燒的尸體上?;鹧嬗置蛙f了一截,苗不異抬腳走了過來,道:“已經(jīng)夠了!他已自裁,何必要再燒他的尸體?!?/br> “只有這樣,揭了他的命圖,再毀了他的尸體,才能真正斬草除根?!笔ビ蚴プ涌粗w已經(jīng)燒的像一截焦炭一樣,轉眼瞥瞥被綁在木樁的那些人。 “我答應了他,他死了,這些人都會活下去?!泵绮划惖恼Z氣硬了幾分,一下打斷圣域圣子,道:“誰逼我食言,九黎不惜一戰(zhàn)?!?/br> “只是看一眼而已,不異掌壇,何必呢……” 轟……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燒的面目全非的尸體中,陡然冒起一片濃霧般的黑煙,黑煙像是一條長龍,翻翻滾滾的從火焰中一沖而起。這一幕把周圍的人都驚呆了,緊跟著,那片黑煙一下沖到了半空,這個季節(jié)已經(jīng)臨冬,但黑煙沖天的時候,天空隱隱有雷聲翻滾而過。所有人抬頭望向天際,幾個正在圍攻大頭佛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停下手。 “這里的事情已經(jīng)了結!給他們松綁!”苗不異掃視了眾人一眼,道:“不要再為難他們!” 神魂飄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軀化為一團飛灰,卻無計可施。我一下子飄到大頭佛的背上,半空的黑煙越來越遠,隱隱約約的雷聲也聽不到了,大頭佛什么都顧不得,帶著我的神魂轉身朝院墻跑過去,抬腳翻到了墻頭,幾個圣域的人回過神,馬上要追趕。 “我說的話,都不算話是不是!”苗不異平和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怒意,沖著幾個追趕過去的人喝道:“陳近水已經(jīng)死了!” “算了吧,不要再追了?!迸蚤T頭把幽幽道:“只剩一個大頭佛,沒了命圖,也是半廢的人,成不了禍患?!?/br> 大頭佛一路猛沖,翻過院子之后快步離開,院墻里面那些人說話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我的神魂鍍過一絲天雷的陽氣,不至于被夜風吹散,但是神魂離開身體久了,遲早要和那些孤魂野鬼一樣,化的無影無蹤。 “你挺住,挺住……”大頭佛心急火燎,帶著我的神魂一口氣沖出去十幾里地,夜已經(jīng)深了,附近的小村子里還亮著幾盞燈。 現(xiàn)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給神魂找一個居所。這其實就是道家所說的“奪舍”。但是我的神魂沒有那么強,強行進入活人的身體里,必然會跟原主的神魂糾纏到一起,最后兩敗俱傷,油盡燈枯。 “我答應了老魁哥,以后不會隨便殺人傷人,現(xiàn)在卻顧不了這么多了。”大頭佛咬咬牙,看著小村子里還沒有滅掉的燈光,拔腳就朝那邊跑,他的意思很明顯,肯定是要在村子里找一個合適的人,活活打死,然后用對方的身體讓我的神魂容納進去,也只有這樣,才能保住這條命。 “不行?!蔽荫R上就拒絕了,七門的祖訓,我從來不敢忘記,過去多少七門的先輩,就因為沒有合適的人續(xù)命,守著身上的續(xù)命圖死去了。我用自己的命換了老鬼他們的命,現(xiàn)在要是再用別人的命來換自己的命,那有什么意義? “你就不要再硬撐了!”大頭佛急的用力在自己腦門上拍了一下。 的確,神魂離體,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