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浮尸引路
對于龐大的事,我很疑惑,孫神通同樣疑惑,他無法想象一個當(dāng)年自己親眼看見死去的人,又是如何以另一種方式出現(xiàn)在別人面前的。我稍稍一說,孫神通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愿意踏上當(dāng)年最后走過的一條路。 “我也一起去。”彌勒轉(zhuǎn)頭看看我,又看看孫神通。 “去吧,把老掌燈的事情弄清楚。”我心里跳躍著一種不安,曾幾何時,我一直都覺得大河河底隱藏的秘密,已經(jīng)是這個世間最大的秘密了,然而不知道為什么,孫神通講述的這件事讓我感應(yīng)到,事情一旦被揭開,同樣會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我很想親自去看,但分身乏術(shù)。 孫神通和彌勒當(dāng)即就調(diào)轉(zhuǎn)方向上路了,我們在松樹嶺外停了停,我孤身進(jìn)去尋訪張龍虎。龐大的事情,張龍虎不知道,也沒有必要問他,我就找他問了問大河里那匹青馬。 “我沒有見過那匹馬?!睆堼埢⒁簧姂T了稀奇古怪的事,聽見大河里有馬匹出現(xiàn),也不覺得怪異。 我記得當(dāng)時魏云樓那幫人在河心釣馬,用一種冒著煙的黑色石塊樣的東西把青馬給引了出來?,F(xiàn)在沒辦法直接找到青馬,就只能想別的辦法。我詳細(xì)跟張龍虎講了當(dāng)時的情況,想問問他這樣的黑石頭是什么東西,能把青馬引出大河。 “那種東西,現(xiàn)在還有人知道,很難得?!睆堼埢⒙犕曛笙肓讼?,道:“照你說的,那東西可能是‘果馬腹’?!?/br> 張龍虎所說的“果馬腹”,起源于東漢末年,是五斗米道的道士首創(chuàng)的東西。東漢末年天下大亂,諸侯軍閥割據(jù),混戰(zhàn)不休。行軍打仗,人吃馬嚼,糧草是最重要的后勤物資。五斗米道的道士用百草榨汁,然后熬煉出百草精華,然后拿梧桐木泡百草精華,等到木頭吃透了草液,晾干儲存。據(jù)說一小塊這樣的東西,就夠一匹戰(zhàn)馬一天消耗。這是兩漢時期的道家秘法,后世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這樣的東西,你能煉出嗎?” “可以試試?!?/br> 這時候的天氣開始轉(zhuǎn)暖,松樹嶺的草皮剛剛露頭,我叫金大少他們摘了很多草尖,交給張龍虎。這種丹方很古老,對于現(xiàn)在的人來說沒有大用,張龍虎自己琢磨了很久,熬出草液,給我們泡出一截梧桐木。我有要事在身,也沒久留,拿到東西之后就告辭了。張龍虎一直把我送到松樹嶺外面,臨別的時候,他看看我,道:“你的殺孽,越來越重了?!?/br> “走這條路,不能不殺人?!蔽覈@了口氣,道:“我不殺人,人會殺我?!?/br> “殺孽太重,會有報應(yīng),自然大道,萬事因果,種惡因,結(jié)苦果?!?/br> “七門人,就是這樣的,殺孽多了,報應(yīng)我來扛?!蔽蚁?,張龍虎方外之人,對于很多俗世的東西,他可能也吃不透。一件事,總有人要付出,要犧牲,我沒有別的念想,只盼望著大河的一切都能終結(jié)在這一代,終結(jié)在我手里,至于因果報應(yīng),已經(jīng)顧不上再去琢磨。 “話不是這么說的,因?yàn)槟悴恢缊髴?yīng)在何時,在何處?!睆堼埢u搖頭:“你種惡因,不一定自己吃到苦果,或是你的家人,或是你的子孫?!?/br> 張龍虎頗為感慨,他壯年的時候肆無忌憚,放蕩不羈,修道卻快意恩仇,殺過不少人。因果報應(yīng)之說在他身上沒有應(yīng)驗(yàn),但是他的兒子張半山一生不順,沒有后嗣,張家可能是要絕后了。 我不修道,不念佛,對于因果,其實(shí)感觸不多,但我知道張龍虎是好意,又說了一會兒,帶人離開了松樹嶺。 拿到了張龍虎給的“果馬腹”,尋找青馬的事情終于有了一點(diǎn)希望。韓成帶著人回到大沙圍,我囑咐他最近暫時不要再拋頭露面,又讓沙幫給準(zhǔn)備了一條船。我不知道青馬究竟隱藏在大河哪一段河道,所以只能茫無邊際的去碰運(yùn)氣。幾個人同乘一條船,不斷的燃燒“果馬腹”,一路走一路燒,所經(jīng)過的地方到處飄蕩著一股淡淡的草木燃燒后的香味。 幾天下來,至少沿河飄了百十里地。那一年可能是大河沿岸怪事最多的一年,不少人很蹊蹺的就死掉了,沿途路過村子,幾乎每個村子都能看到辦白事的家戶??吹脑蕉啵睦锞陀X得越急促。然而那匹青馬好像前一次受到了太大的驚嚇,百余里河道走下來,沒有半點(diǎn)影子。 “這么找,什么時候才是個頭?”雷真人在船上拖著一塊果馬腹,道:“要是一直找不到,咱們是不是就要老死在船上了?” “住口!烏鴉嘴!”金大少瞥了瞥他:“你這條爛命丟在那兒都無所謂,我可是以后要做大買賣的人?!?/br> 雷真人嘟囔了兩句,反正跟金大少斗嘴,他是從來沒占過便宜的。就在這時候,雷真人手里的繩子動了動,就好像拋在河里的魚餌被魚咬了,不斷的輕輕晃動。隨著繩子的晃動,浮在水面的那塊“果馬腹”突然就沉了下去。雷真人條件反射般的朝上拉,繩子卻變的沉甸甸的。 “啥東西!這么沉!”雷真人站在船邊,朝水面望了望,卷卷袖子吐了口唾沫:“比我力氣還大?” 嘩啦…… 雷真人這次加了點(diǎn)力,繩子突然松了,從水面下面翻上來一具浮尸。這種東西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已經(jīng)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浮尸浮上來的同時,就被我身上的陽氣逼開了,順著水朝旁邊滑了滑。 “這是怎么回事?”金大少雷真人看著突然浮出來的浮尸,都覺得有點(diǎn)不踏實(shí),但是這具浮尸看上去是正常的,面下背上浮在水面。不過它出現(xiàn)的太意外,總讓人覺得反常。我們把船的速度放慢,想再仔細(xì)看看。 嘩啦…… 一股水浪微微浮動,水面上的浮尸突然翻了個身,水花在翻滾,掀動著浮尸兩條胳膊。它的兩條胳膊以一種很詭異的姿勢齊刷刷的扭動了一下,指向水面的另一方。浮尸的胳膊一扭動之后,就完全定在原位,那種動作,很像是一種指引。 “它要帶我們?nèi)ナ裁吹胤剑俊苯鸫笊倩位文X袋,浮尸的胳膊定下來之后,就隨著水流開始漂流,漂的很慢,但是我能看出,它就是順著手指的方向在漂。 “這鬼里鬼氣的東西能把我們帶到什么好地方去?”雷真人很小心,本來膽子就不大,所以勸我們謹(jǐn)慎。 我心里也有點(diǎn)猶豫,但是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駕船跟著浮尸漂出去了一段,前面不遠(yuǎn)處,是一個環(huán)形的河灣,浮尸的方向猛然一轉(zhuǎn),朝著河灣漂走,一直到了臨近河岸的地方,唰的沉進(jìn)水里,看不到了。 幾個人一下緊張起來,在四周環(huán)望,雷真人嘀嘀咕咕的說是不是中了什么圈套。但我覺得不會,如果真是圣域或者九黎那幫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直接殺過來就動手了,不會用這么粗陋簡單的方式把我們引來。開春之后的水位不高,水流也緩,河灣那邊靜悄悄的,看了一會兒,沒有看到人的影子。幾個人暗自商量了半天,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算避開河灣繼續(xù)朝前走。我們重新點(diǎn)燃了一塊“果馬腹”,草木煙氣隨后就彌漫出來。 但是就在船只調(diào)轉(zhuǎn)船頭的一瞬間,我看到河灣那邊的水面上有道白乎乎的影子躍出水面閃了一下,那道影子貼著水,飛快的游動著。只看了那么兩眼,我的心里一動,認(rèn)出是那條白鯉魚。 白鯉魚游動的很歡快,這種東西是有靈性的,顯然能認(rèn)出我。它游到我們船邊,碩大的身子猛然躍出水面,尾巴甩出一片水花,像是在跟我打招呼。白鯉魚和一條養(yǎng)熟了的小哈巴狗似的,圍著船游了幾圈,然后甩甩尾巴,示意我們跟著它走。 我不知道這預(yù)示著什么,白鯉魚是始祖陳四龍最先養(yǎng)起的,后來又跟著爺爺一段時間,它要帶我去見紅眼老尸?還是去見爺爺?但是它既然出現(xiàn)了,而且刻意的要帶我們走,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船上的人在遲疑,白鯉魚等的不耐煩,又來回游了游,身子在水面上不斷的跳躍。 “走,跟上它。”我吩咐老蔫巴跟著白鯉魚的方向劃船,這是我們陳家養(yǎng)出的魚,總不會存心害我。 白鯉魚帶著我們朝河灣的岸邊游,這段距離并不遠(yuǎn),很快就到了。沙幫給的船稍稍顯大,不能和小舢板一樣直接推到河岸上去。我們就停在離河邊還有十多米的地方,那條白鯉魚又在我跟前搖頭晃尾了半天,然后一頭扎進(jìn)水里。 “這魚要是紅燒了,是什么味道?”雷真人吧唧吧唧嘴,話音一落,扎進(jìn)水里的白鯉魚又冒出來,啪的甩了他一臉?biāo)?/br> “先別廢話,看看它要干什么?!?/br> 白鯉魚重新下水,前后過了又四五分鐘時間,我看到它從十多米外的淺水中冒出來,緊跟著,那片淺水中悄無聲息的探出了一個馬頭。 是那匹青馬!白鯉魚帶出來的是那匹我們一直在尋找的青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