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師徒
—— 在推開門的一霎那,山洞的石巖上有清亮的水滴直直地滴落下來,落在了白衣女子光潔的額頭上,她卻沒有時間擦掉,滿心歡喜地抱著野兔往里面跑去。 “蕭大哥,你看我?guī)Щ貋砹耸裁??”人未至,白衣女子歡喜的聲音亦如遠山的洞簫一般層層地穿越了進來。 玉犀上的白衣男子微微睜開了眼睛。 看著歡喜跑過來的白衣女子,他嘴角微微揚起,勾出一抹很和煦,很迷人的笑容。 凌歌的臉龐上暈染著一路奔波的霜雪,裙角上也閃著晶瑩嫵媚的白色光芒,她氣喘吁吁地停在了白衣男子的面前,然后邀功似的舉起懷里的兔子,歡聲笑道: “我費了好大勁才抓到了它!這個小家伙可機靈著呢!不過,一物降一物,它還不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庇们逋Φ谋羌鉁厝岬氐至说中⊥米拥哪X袋,白衣少女嬌俏地彎起了唇角,笑得眼睛彎彎如月亮。 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是那么活潑可愛,那一顰一笑深深地映在了他的眸底。 靜靜地凝視著白衣少女,聆聽著她天籟般的歡呼雀躍,蕭翎眉宇間的氣度依然淡靜高潔,然而他的心底在這一刻,卻濃烈地蕩起了一層溫暖的漣漪,唇角的笑容變得異常輕緩而低柔,如同陽光下蜿蜒流淌的溪水。 凌歌將懷里的小兔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竹籃里,然后用一塊布蓋好,她蹲下身去,將竹籃子放在床榻旁,然后伏下身去,目不轉(zhuǎn)睛地凝望著榻上的青衣男子。 “蕭大哥,江楓為什么還沒有醒?。俊闭Z氣有些悵然,白衣少女雙手拖著雪腮,白皙的臉上浮出了深深的失落感。 蕭翎猛地回神,心里有一晃而過的自責(zé)。 “凌歌,江楓體內(nèi)的劇毒還沒有完全祛除,我用了百轉(zhuǎn)千回大法也無法將積淀在他胸口的一團血氣散去!”他微微低下頭,眼睛看著自己的師弟,淡淡地自慚了一句,“看來我的醫(yī)術(shù)還是不精!……” 凌歌呆呆地抬起眼睛看著他。 蕭翎低眸,怔怔地看著自己施過法以后指尖上殘留的一抹暗紅色血跡,發(fā)絲下,他深色的眼睛里隱約閃著光,卻令人猜測不出任何意義—— 白衣少女沉默片刻,忽然輕輕笑了起來,聲音像銀鈴一般清脆悅耳,說:“蕭大哥,我完全相信你……你都能將我從死神手中救回來,江楓只不過是中了毒,你一定能想出辦法的。” 聽著耳畔少女真切的話語,蕭翎依然沉默著,他的臉龐微微下垂,益發(fā)顯得蒼白無力。 師弟所中的是巫月神宮的獨門奇毒——噬魂化骨散。也只有千年才開一次的倚月蓉花方能解救。 倚月蓉花為巫月神宮鎮(zhèn)宮之寶,能解至陰至寒之毒,普天之下僅此一株。向來培植于幻月閣內(nèi),由大巫祝親自看護—— 可是巫月神宮跟他們逍遙一派是世仇,現(xiàn)任宮主冷月為人清高孤僻,想來也是不肯將寶物拱手給仇家。 但是,花可以再開,人死卻不能復(fù)生。 —— 她們剛回到落日崖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向晚,四周的叢林一片冷清。 遠遠的朝宮門的方向望去,只見上方一條白帶掛在南天門的玉石臺階上,一行素衣的女弟子們匆匆拾級而下——不知道是哪個師妹沉不住氣,竟然將她們下山的消息告訴了閉關(guān)靜坐的宮主。 說是這么多女弟子的師傅,冷月其實也不過三十多的年紀。或許是歷練和清修多了,顯得沉穩(wěn)而陰郁。提前出關(guān)的巫月神宮宮主臉色有些蒼白,一頭勝雪的長發(fā),細長的眉毛緊蹙著,有些殺氣?;蛟S就是那一縷殺氣和悒郁,壓住了她眉間的秀色。 “師傅……”所有剛從昆侖雪域趕回來的女弟子都低下頭,輕輕呼喚了一句——宮主為人向來嚴厲,這一次知道了出了這么大亂子,不知道要如何處罰她們。連一向深得宮主喜愛的秦清,看見宮主冷月眼里冷銳的亮光后,心里不知道為何騰的一跳,低下頭去。 她也知道,受了宮規(guī)的教導(dǎo),嚴厲冷肅的宮主平日里最痛恨的便是私下凡塵的女弟子。 以前巫月神宮的小宮主凌歌,被情障所惑,愛上了逍遙派的弟子江楓,結(jié)果被宮主察覺,發(fā)起怒來,竟不惜對親女兒下毒,棒打了一對癡戀鴛鴦。 即使被雪域華佗蕭翎公子救走,身中劇毒的江楓只是是兇多吉少,性命垂危! “秦清,你跟我進幻月閣來!”冷月的目光從帶頭下山的女弟子清麗的臉上一掃而過,徑自轉(zhuǎn)身回去,素衣白發(fā),白色的拂塵在暮色中飄飄蕩蕩,竟然有一種世外仙子的氣息。 巫月神宮的眾位女弟子多是自幼就被父母拋棄,被冷月收入宮中撫養(yǎng)成人,所以多半對她又敬又怕,此時也不敢多生事端,只得靜靜地低著頭。 —— 幻月閣內(nèi),紗帳幢幢,燈火通明透亮。 “秦清,身為大師姐真是敢作敢為……果然是我的好徒弟?!?/br> 一名更衣完畢的女弟子,靜靜地跪在師傅跟前。 巫月神宮宮主的臉色很暗,檀香的氣息幽幽的縈繞在她潔白的臉龐上。 秦清惶惶然低頭,卻聽得師傅再度柔聲開言:“去了昆侖雪域,可曾見到凌歌?” 一提到自己的女兒,冷月的聲音很輕柔,帶著憐愛與關(guān)切——秦清心里微微一松,然而轉(zhuǎn)瞬,便聽得師傅的聲音又冷了下去:“江楓還活著,對嗎?你既然有能力將他和凌歌安全的送到蕭翎的手上,就應(yīng)該明白回到這里以后,自己的下場會是什么?” 秦清身子一震,臉色轉(zhuǎn)瞬雪白——師傅、竟然早猜到了一切? “唰”地一聲,有什么東西簌簌響著落到了腳邊。冷月的聲音里有沉怒時才有的寒意,讓女弟子更加惴惴惶恐:“且不說凌歌!秦清,為師向來以為你心靜如水,但是今日在你房里我看到了什么?——雪域華佗蕭翎的畫像!你每日挑燈夜讀,原來讀的就是這個么?” 那一張雪白的畫卷落到秦清雪白的長袍下,畫卷微微展開,透出了一張如春風(fēng)般和煦迷人的笑臉。 這幅畫是她憑借印象臨摹的,一直隱藏在她的枕頭底下,怎么被師傅給搜出來了。 秦清的手一顫,下意識的想撿起那幅畫,然而懾于師傅盛怒,溫順的她終究不敢動一下。 “你要敢再撿起那幅畫,為師就斬斷你的雙手!”冷月方才還平淡的語氣,陡然間因為弟子動了凡心而變得冷厲,“昆侖逍遙派的人,沒一個是好東西,你給我記住了——莫要等到被男人拋棄了,方知羞愧悔改!” 秦清驀然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傅。巫月神宮宮主的臉色是嚴厲而沉郁的,眼底冒著澀澀的冷氣。牐牐 “去后山的絕壁思過七七四十九天,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進食進水?!币娝ь^,冷月輕輕嘆了口氣,嚴厲的眉目之間反而有些感慨。 秦清含淚微笑著,深深稽首行禮告辭,退了出去。 退到門邊,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遲疑了一下,立住腳,低首輕輕道:“師傅……小師妹的傷已經(jīng)被蕭翎治好了,她過得很開心?!?/br> “蕭翎?又是他……真是低估了他行醫(yī)救人的本事。”冷月的眉頭皺了一下,手重重一拍椅子扶手,怒道,“凌歌跟這種人在一起,真是詆毀了她的名節(jié)!” 惶惶然抬起頭來,看到秦清還滯留在門口,冷月的臉色更加難看,盛怒道:“你還愣在這里干嘛,還不快點去后山面壁思過!”她一拂衣袖,示意滯留在門口的女弟子盡快出去。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fā),請勿轉(zhuǎn)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