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江景抬腿正要走,接著又想起什么,腳重新落回,緩緩轉過身。 季殊容仍站在他身后,見狀挑了下眉:“還有什么事嗎?” 江景深吸一口氣,說:“給個聯系方式吧,明天來找你還傘?!?/br> 最近沒有別的事情,季殊容每天都會來酒吧,基本一整天都待在這,所以無論江景什么時候來他都在。情況如此,但季殊容還是欣然給了微信二維碼。 江景掃了一下,屏幕上彈出季殊容的名片。 他的微信id就是本名,頭像是一杯深藍色的雞尾酒,看起來神秘而典雅。 江景點了添加好友,下一秒就顯示驗證通過 江景正要關屏幕走人,手機接著震動一下。 他點開一看,整個人直接無語。 季殊容:哈嘍,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兩人就面對面站著,有什么話不能直接說,還發(fā)個微信。 對方有點神經就算了,江景也不知道哪根筋搭得不對,真給他回了消息。 jing:江景。 山遠飛晴靄,春江景有余。 第5章 野貓 雨一下就是一整夜,醒來天還是鉛灰色。 初秋天氣漸冷,換季的時候最容易感冒,江景頂著一頭亂毛從床上坐起,整個人像是浮在云端,感覺是在做夢。 被子安靜地躺在地上,窗簾被風高高吹起,凍得他渾身一顫。 江景裹緊睡衣,赤著腳走向衣柜,翻箱倒柜地扯出兩件厚衣服,胡亂套在身上。 入秋以來江景就沒加過衣服,晚上睡覺被子愛蓋不蓋,現在終于自食惡果,病了個徹底。 江景悶了一杯熱水,塞了幾片面包,出門的時候看見了那把傘。 看這天色估計還會下雨,江景思索片刻便把傘抓進手心,總算不是兩手空空的上學去了。 一路上昏昏沉沉,到了班里更是無精打采,江景趴在桌子上,任周圍怎么吵鬧都一動不動。 李帆看了他好幾眼,最終忍不住過去拍拍他,問道:“你怎么了?” 江景費了老大勁才把腦袋從臂彎里拔起來,嗓音沙啞道:“可能是感冒了。” 他臉色很差,眼睛半睜不睜地垂著,一看就是生病了。 “吃藥了嗎?沒吃的話我去醫(yī)務室給你拿點?” 江景點了下頭,脖子接著不堪重負般彎了下去。 外面下著小雨,李帆的傘被去超市的趙瑜借走了,正好江景桌邊掛著一個,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拿,江景病懨懨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別動這傘?!?/br> 李帆一愣,尋思著一把傘還被當成寶貝了? “行,我去找別人借,你接著睡吧。”李帆沒敢問,直起身子走了出去。 江景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右手手臂被壓麻了,他稍稍活動一下,不經意間碰到了桌邊掛著的傘。 本是打算今晚去還的,沒想到又下雨。 江景混是混了點,人情世故并非不懂。這傘遞到他手上的時候是干的,還回去的時候也應該是干的??偛荒艽蛑鴤闳ゾ瓢蛇€給人家一把濕傘吧,未免太不知好歹。 他從桌洞里掏出手機,給李帆發(fā)了個信息,讓他捎把傘。 李帆拎著藥,抱著傘,一頭霧水。 他懷疑江景是不是病傻了,明明有傘還要買。 江景沒解釋,收下東西后給李帆轉了賬,趴在桌子上接著睡了。 少年人恢復能力強,江景這病來的快,去的也快,昏睡一天到放學,表面上基本看不出什么異樣,就是聲音啞了點。 江景邊往外走邊給季殊容發(fā)信息,問他在酒吧嗎。 手機很快就響了一下。 季殊容:在的,你來吧。 路過的趙瑜湊過去瞄了一眼:“看什么呢,這么開心?!?/br> 開心? 趙瑜怕不是眼神不好。 江景摁滅屏幕,斜睨他一眼:“關你屁事?!?/br> “切?!壁w瑜撇嘴,朝他揮揮手:“我先走了啊。” 出校門的時候又遇見了何詩韻,江景連個眼神都沒給,徑直從她面前走過。 因為抵觸何燕的緣故,連帶著這個便宜meimei也喜歡不起來。 他mama還在的時候,江景就經常聽到何燕的名字,年幼的他懵懵懂懂,不能理解父母一次又一次的爭吵,后來才慢慢明白過來,他爸跟他媽感情不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這個叫何燕的女人身上。 后來他mama因病離世,何燕堂而皇之地住進他家,還在上初中的江景干脆辦了住校,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學習成績也一落千丈。而小他兩歲的何詩韻卻在親媽的照顧下,不僅上了各種補習班,還學了琴棋書畫,跟他成了兩個極端。 至于何詩韻為什么一個勁地親近他,江景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他攔了輛出租車,直接去了酒吧。 路上雨勢漸大,車窗被雨點砸得噼啪亂響,映在上面的燈光變得蜿蜒模糊。 大概是因為天氣不怎么好,酒吧客人少了一半。 季殊容正在調酒,見江景進來抬眼笑了下:“來這么早。” 江景走過去,把干凈的透明傘遞給他,說:“謝了。” 季殊容往一旁揚了揚下巴:“放那吧,我騰不出手?!?/br> 他右手握著玻璃杯,左手拿著長匙輕輕攪拌,里面兩種顏色不同的液體慢慢混為一體,變成了深藍色。 江景依言放下傘,沒直接轉身走,像是被吸引住一樣,靜靜地看著。 忽然他的目光動了一下。 終于發(fā)現季殊容哪里不太對勁。 一般人的右手要比左手靈活,難度較高的動作都是右手進行。可季殊容不一樣,無論是攪拌還是倒酒,都是用的左手。 不過沒記錯的話,昨天他突然拿走自己打火機的時候,用的分明是右手。 他之前班里有一個慣用左手的同學,雖然在強制糾正下能靈活使用右手,但下意識的動作還是左手為先。 江景默默觀察了一會,還是難以斷定季殊容到底是不是左撇子。 真是奇怪。 江景腹誹一句,片刻后眨眨眼,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他是有病嗎,擱著盯了季殊容半天,居然還在認真思考他是不是左撇子? 江景憤憤地閉上眼,恨不得當場自盡。 興許是他的情緒變化太過明顯,季殊容嘴角沒忍住又彎了起來:“你干嘛呢?” 江景立馬回神,佯裝淡定道:“沒干嘛。” 季殊容把調好的酒遞給服務員,抬眸對江景說:“喝點什么嗎?” 不知道剛才季殊容看出來沒有,江景情感上覺得丟臉,想扭頭就跑,理智上又覺得這樣顯得他更傻逼。 于是他穩(wěn)住了情緒,點了一杯莫吉托。 喝完酒,季殊容也沒主動留他,兩人一共聊了不到十句話,就說了再見。 本來就是陌生人,就算加了微信以后應該也不會有什么聯系。 江景這么想著,心里沒什么波動。 此后一個多周,他沒再去過酒吧,自然也就沒再見過季殊容。 城市中心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游戲廳,網吧,影院,江景每天叫著兩三個同學出去瘋玩到半夜,時不時跟小混混打幾場架,偶爾被江政叫回家,日子過得千篇一律且快活。 就是有一點不好,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依然孤獨。 這天周日,又是一個雨天,江景從網吧出來沒走幾步,被幾個染著黃毛的混混堵在了街角。 為首的黃毛叼著根煙,嗆人的煙霧噴在江景臉上,流里流氣地問道:“昨天打我兄弟那個孫子是你沒錯吧?” 江景被煙味熏得瞇起眼,坦然承認道:“是我打的沒錯?!?/br> 黃毛狠狠地啐了一口:“媽的,那個丫頭片子是你什么人,這么護著她?” “管得著么?”江景挑起眉梢,沒給黃毛絲毫反應的時間,猛地揮出一拳:“打贏的是爹,輸的才是孫子。” 一場混戰(zhàn)后,江景當了爹。 除了嘴角被打出血,江景比那幾個只能躺在地上哼哼的黃毛好多了,他用新買的球鞋踩著黃毛的臉,冷聲道:“那個丫頭我罩著,再敢找她麻煩我送你去見閻王。” 說完,嫌臟似的跺跺腳,插著兜走了。 天氣不好,又是午休的時候,路上沒什么人。江景沒打傘,細密的雨點落在嘴角隱隱作痛,他毫不在意地用手一擦,血沾在了手上。 回去抹點藥就好了,免得第二天被人問東問西。 他走了幾步便停在路邊,本想打個車,忽然被一只野貓吸引了視線。 野貓黑白相間,毛發(fā)濕漉漉地耷拉著,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江景仔細端詳片刻,沖它吹了聲口哨。 野貓動作一頓,接著喵嗚喵嗚地朝他跑來,仰臉扒拉著他的褲腳,像是見了熟人。 江景半蹲著揉了揉它的頭,臉上的神情柔和下來:“你怎么跑到這了,下雨也不知道避一避?!?/br> 野貓不知道聽懂沒有,小聲叫喚著蹭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