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 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空氣寒涼且清新,屋里卻昏暗悶熱。樓下駛過一輛疾馳的摩托車,轟鳴聲透過玻璃隱隱約約傳來。 季殊容緩緩睜開眼,昏沉的頭腦已經(jīng)清醒了不少。 房間沒開燈,四周一片靜謐。 他眼尾是燒出來的微紅,聲音干啞得不成樣子。 “江景?!?/br> 很輕的一聲,宛如低喃。 正在客廳倒熱水的江景卻莫名感應到了什么,一晃神,差點被開水燙到手指。他手忙腳亂地把熱水壺放下,悄無聲息地扭開臥室的門,探頭看了一眼。 季殊容正要翻身下床。 江景臉上浮現(xiàn)笑意,松了口氣走過去:“身上還難受嗎?” 季殊容剛邁下的一條腿又收回去,搖了下頭:“不難受。” 江景看著他的動作,忽然意識到剛才季殊容是想下去找他。 這個想法讓他的心瞬間酸軟一片,眸光跟著柔和下來:“再睡會嗎?” 季殊容好像很累,“嗯”了一聲便沒再說話。 江景給他蓋好被子,抽了張紙擦擦他額上的汗,在他身旁半躺下來:“我陪著你,睡吧?!?/br> 季殊容閉著眼,安靜悄然滋長,頃刻間蔓延整個房間。良久之后,久到江景以為他又睡沉了,剛想換個姿勢,忽然聽見季殊容低聲道:“你今天一直在這嗎?” “嗯?!?/br> 這樣的季殊容有點出乎意料的粘人,江景很是受用,撥開垂落在他眉間的頭發(fā)說:“我不會走的?!?/br> 過了好一會兒,季殊容一動沒動,像是陷入沉睡。 江景保持這個姿勢的時間有點長,腿一陣酸麻,正想稍稍活動一下,視線驀然頓住。 只見被子下他的衣角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明明很容易就能掙脫,江景卻沒再動彈。 他小的時候也經(jīng)常這樣攥住mama的衣角,因為經(jīng)常被拋下所以沒什么安全感,這是一種不動聲色的挽留。 他又等了一段時間,等到季殊容細微的呼吸聲逐漸均勻,才悄悄扣住他的手指,接著放平身子躺在他身側。 江景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一躺在季殊容身側,腦中那些雜七雜八的事緊跟著煙消云散。 雨時斷時續(xù),又下了整個后半夜。 突然一道悶雷落在窗外,江景呼吸一滯,迷迷糊糊翻了個身。 他做了個噩夢,夢里季殊容背對著他越走越遠,他怎么追也追不上。 第51章 不小心 江景醒來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 嘈雜的雨聲被喧鬧的人聲代替,小孩嬉笑打鬧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進房間。窗簾拉著,看不到天色如何,但細微的光線透過縫隙落在地板上。 應該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江景昨晚睡得不好,剛睜開眼又涌上睡意,趴在枕頭上迷糊兩秒,忽然反應過來有什么不對勁。 季殊容呢? 身側的被子空空蕩蕩,連床下的拖鞋都少了一雙。 江景翻身坐起來,頂著一頭亂毛懵坐兩秒,剛想清清嗓子叫他一聲,就見臥室的門開了一道縫。 季殊容身上穿著睡衣,手里握著水杯:“醒了?” 他的臉色已經(jīng)恢復正常,聲音也聽不出什么異樣,看樣子是完全退燒了,只是眉間仍有一絲疲態(tài)。 江景“嗯”了一聲,問道:“幾點了?” “九點多?!奔臼馊葑叩酱策呑?,抿著水說道。 江景打了個呵欠,眼珠迅速蒙上一層水霧,咕噥道:“那我再睡會兒?!?/br> 他一覺睡到了大中午,睜開眼的時候季殊容仍坐在床邊,江景懷疑他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過。 “我餓了?!苯皬谋桓C里爬出來,從背后環(huán)住他的腰,聲音軟軟糯糯,像是在撒嬌。 季殊容的身體似乎繃了一瞬,而后慢慢放松下來,偏頭問道:“想吃什么?” 江景在他后背蹭了蹭,甕聲甕氣道:“想吃魚。” “好?!?/br> 季殊容對他一向有求必應,從冰箱里拿出一條魚放在盆里化凍,廚房里的垃圾好久沒倒,腐爛的菜葉散發(fā)出幽幽的臭味。 江景洗漱完就晃晃悠悠地飄進廚房。他平常很少進廚房,偶爾刷碗也是刷完就拍拍屁股走人,這次下意識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好多東西都放得亂七八糟。 剛來季殊容家的時候這里干凈得就像是樣板房,現(xiàn)在怎么換了個風格? 江景目光落在季殊容手里的瓶子上,愣了一秒后猛地握住他的手,難以置信道:“這是芥末!” 芥末瓶被江景一把抽走,季殊容站在原地沒什么反應,片刻后才轉了下頭。 江景探頭看了眼鍋里的魚,幸好芥末只滴進去一滴,味道應該不會太重。 季殊容垂眸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手,啞聲說:“抱歉,剛剛走神了?!?/br> 江景語氣擔憂:“你是不是還沒休息好?要不再去睡一會兒,我來做飯。” 季殊容搖了下頭,面色如常地拿起醬油,濃郁的香味瞬間溢滿廚房。 江景稍稍放心,俯身拎起垃圾袋,捏著鼻子說:“我去倒垃圾?!?/br> 他把家里的垃圾都收拾一遍,拎著一個大袋子下樓,回來的時候季殊容正好端著盤子從廚房走出來。 剛出鍋的魚色香味俱全,十分合江景的胃口。 他早上沒吃飯,胃口格外地好,一趟一趟地進廚房盛米飯,吃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季殊容幾乎沒怎么動筷子。 “你怎么不吃?” 季殊容放下數(shù)米粒的筷子,說:“不餓?!?/br> 對著這么好吃的飯說不餓,江景不太能理解,悶頭扒完最后一口米飯說:“你多少吃點,待會還要吃藥。” 雖然燒已經(jīng)退了,但江景怕他好得不徹底,硬是把藥片塞進他手心,遞上熱水說:“趁熱喝了?!?/br> 季殊容無奈喝了滿滿一杯水。 吃完飯江景準備寫作業(yè),這人有書桌不用,非要盤腿坐在地板上,趴在沙發(fā)上寫。 他寫著寫著就走神,忽然想到什么,擱下筆說:“九月跟孩子們不會餓死吧?” 他每天放學都會先回家看看幾只貓,倒點貓糧,收拾收拾貓窩,昨天因為季殊容生病沒顧上它們,江景有些放不下心:“要不我自己回去一趟?你剛恢復,就別出門了?!?/br> “不用?!奔臼馊葑谒赃?,伸手從果盤里拿了一個蘋果,用水果刀慢慢削著,“等會楊瀟要過來,把鑰匙給他,讓他去就行?!?/br> “哦?!苯皯艘宦?,接著漫不經(jīng)心地寫作業(yè)。 他理綜三科中生物最弱,背的東西多,他記不住,寫一會就翻翻書,最后一個大題半點頭緒沒有。他眼尾微挑瞄了眼季殊容。 手里的水果刀泛著冷光,季殊容的視線落在上面,黑沉沉的眸子一動不動。 他穿著一件寬松的襯衫,袖子挽了起來,露出的手腕血管微凸,橫隔著一道淺淡的傷疤。 江景見他削蘋果削得專心致志,又低頭看了遍題,最終一臉麻木道:“這題……” 后面的話戛然而止,江景瞳孔驟縮。 “你做什么!” 他猛地攥住季殊容的手腕,離手腕只有毫厘之差的刀尖頓在半空。 季殊容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直到水果刀被江景奪去才有了點反應。他手指蜷了下,眸子平靜茫然,似乎不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 江景把水果刀扔在桌子上,砰一聲脆響,四周安靜至極,只能聽見他輕顫的呼吸。 “那道疤就是這么來的嗎?” 季殊容看著他緊緊皺起的眉心,默了片刻開口道:“不小心劃的?!?/br> 江景還真是頭一次見有人削蘋果能削到自己手腕上,還能若無其事地說一句“不小心” 他把季殊容手里的蘋果拿過來,用刀子一點點削干凈,切下一片遞給他說:“以后想吃蘋果我給你削?!?/br> 季殊容沒接。 江景硬是塞進他手里。 剩下大半個蘋果江景自己抱著啃,一邊拿筆戳著卷子,一邊消化著剛才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一幕。 季殊容沒再說話也沒再動作,只是愣愣地盯著虛空中某個點發(fā)呆,直到眼睛酸澀到受不住才輕輕眨了一下。 他其實…… 只想給江景削個蘋果而已。 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連這樣簡單的事都做不好了。 - 晚飯前楊瀟果真來了一趟,江景正啃著筆跟一道數(shù)學題搏斗,回過神來的時候楊瀟已經(jīng)走了。 他伸了個懶腰站起來,看向季殊容問道:“怎么不留他吃個飯?” “留了,說是家里做了餃子,要回家吃?!?/br> 據(jù)說楊夫人心靈手巧且治家有方,楊瀟出了名地怕老婆,出去一趟都要報備,偏偏他樂在其中,逮空就跟這些單身人士炫耀自己的婚后生活有多幸福。 江景偶然聽陸宴說起過,對楊夫人還挺好奇,現(xiàn)在聽說人家吃餃子,也有點心癢:“要不我們今晚也吃餃子吧?” 季殊容沒什么意見,點頭道:“好。” 他說著便走向冰箱,想拿點rou出來。 江景在他身后問:“你會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