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您說?!苯皠偛趴嚲o的脊背放松下來。 醫(yī)生緩緩開口:“你跟季殊容是什么關(guān)系?” 江景頓了下,猶豫該不該說。 許劭在一旁說:“說就行,林醫(yī)生不是外人?!?/br> 江景垂下眸子:“情侶?!?/br> “原來如此?!贬t(yī)生感嘆一句,接著說:“他的病確實復(fù)發(fā)了,但先以治傷為主,我看醫(yī)院開的藥里有鎮(zhèn)靜藥物,安眠藥就暫停幾天吧?!?/br> 江景皺眉:“可……” 醫(yī)生知道他想說什么,笑著拍拍他的肩:“所以這段時間就靠你了,你是他的解藥,比任何藥物都管用?!?/br> 作者有話說: 寫得有點倉促555~抱歉讓大家久等了qaq 第56章 房間 安眠藥雖然停了,但季殊容這幾天吃的藥里自帶安眠成分,又因為身體虛弱精力不濟,撐不到半夜就會睡過去。 江景一如既往地睡在那張陪護床上,任誰勸都不肯回家。 天越來越冷,病房里暖氣空調(diào)一并開著,又悶又熱,待不了多久就會出一身汗。 許劭說要去季殊容家給他帶幾件換洗的衣服,話一出口,江景就接道:“還是我去吧?!?/br> 畢竟他在那住了一段時間,對家里的東西擺放也比較熟悉。 許劭沒什么意見,轉(zhuǎn)頭看向季殊容:“你家鑰匙在哪?” 季殊容背靠枕頭坐著,手頭放著一本打開的書,半天也沒見他翻一頁。他對外界的反應(yīng)很遲鈍,許劭問了兩遍才茫然地抬起頭:“什么?” 他嘴唇?jīng)]什么血色,烏黑的頭發(fā)垂落在眼角,更顯得臉色蒼白。 江景的心突然被針扎了一下。 心理醫(yī)生臨走前叮囑他,一定要經(jīng)常和季殊容說話,不能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抑郁癥是一種極其難熬的病,季殊容無可避免地表現(xiàn)出抑郁患者的通病,他思維遲緩,寡言消沉,經(jīng)常不言不語就是一天。 醫(yī)生說季殊容幻聽很嚴重,那些不知道哪里來的聲音會一遍又一遍地折磨他脆弱的神經(jīng),讓他在自我懷疑中越陷越深。 江景嘗試過很多辦法想調(diào)動他的情緒,結(jié)果都以失敗告終。他很想知道季殊容沉默時會想什么,又覺得即便自己知道了也不能感同身受。 江景每天輾轉(zhuǎn)于醫(yī)院和學(xué)校之間,努力把自己偽裝成陽光積極的樣子。 病房很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他卻從未在季殊容面前表現(xiàn)出一絲難過。 他很想為季殊容多做點什么,但思來想去,能做的好像也只有這些。 最終江景從季殊容衣兜里摸出鑰匙,沒讓許劭送,自己下樓打車去了。 冬季的天陰晴不定,中午還陽光正好,現(xiàn)在不過下午四點,天色已經(jīng)陰沉下來。 醫(yī)院門口正對寬闊的馬路,幾秒后紅燈跳轉(zhuǎn)到綠燈,車流聲撲面而來。 江景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清晰地感受到人世間的喧囂了。 他攥緊手里的鑰匙,心想等季殊容好了,一定要跟他到處去走走看看。 病房太過冷清蒼白,遠不及外面熱鬧非凡。 路上堵車,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五點了。江景不知道哪個是開門的鑰匙,挨個試了好一陣才推門進去。 許久沒人來住,屋里空氣不通,有一股沉甸甸的霉味。 沙發(fā)上還有沒來得及收拾的大衣,桌上的水已經(jīng)涼了,上面漂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半個月前兩個人還經(jīng)常窩在沙發(fā)里看電視,現(xiàn)在只有江景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家里,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房間發(fā)呆。 他胸口有些發(fā)悶,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季殊容的衣物都放在臥室的衣櫥里,江景找了個大袋子,挑挑揀揀,一件一件放進去。 他收拾完衣服,又進了洗手間,把能用得上的洗漱用品一并帶走,又怕落下什么,每個房間挨著巡視一圈。 臥室旁邊是書房,江景進去拿了幾本季殊容經(jīng)??吹臅?,出來的時候往右側(cè)瞥了一眼。 書房右邊還有一扇門,門把上的灰比別處還要厚。 他曾經(jīng)好奇想進去,季殊容說這是間儲物室,鑰匙丟了進不去。 江景問他為什么不找人開鎖,季殊容滿不在乎地笑笑說:“里面都是些廢棄物品,不重要,放在那就行了?!?/br> 當時江景沒在意這回事,現(xiàn)在想想覺得有些不對勁。 既然是不重要的東西,那為什么要一直留著? 江景把書放進袋子里,拿著那串鑰匙走過去。 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隨便挑了一把鑰匙,插進去一扭,門鎖咔噠一聲。 居然真能打開。 江景愣了片刻,猶豫著推開門,下一秒就被撲面而來的灰塵迷了眼。 他抬手扇了扇,定睛一看,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 - 病房里許劭坐在椅子上,正低頭剝橘子。 窗外天色昏暗,有種風(fēng)雨欲來的壓迫感。頭頂?shù)臒襞蒽o靜地亮著,許劭瞇眼摘干凈脈絡(luò),掰下一個遞給季殊容,說:“吃不?” 季殊容沒接。 許劭正要收回手,突然聽見他問:“江景呢?” “回家給你拿衣服去了。”許劭把橘子填進嘴里,嚼了嚼說:“真不吃?甜的。” 季殊容沒理他,半晌后又問:“鑰匙給他了?” 許劭咽下橘子:“你兜里不就那一串鑰匙,他拿著走了?!?/br> 季殊容抿緊唇,眉心微微蹙起。 許劭打量著他的神色,問道:“怎么了?” 季殊容的手指捏著紙張一角,幾乎要把紙捏碎了。他垂眸深吸一口氣,干澀道:“給他打電話,讓他回來。” 他住院以來病情明顯加重,很少主動開口說話,這還是第一次。 許劭驚喜之余雖然不解,但還是順從地給江景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許劭瞥到季殊容看過來的眼神,手指一點摁開免提。 “小江,收拾完了沒有?”許劭問。 江景沉默幾秒,才低聲道:“還沒?!?/br> 他的聲音像是一團化不開的濃霧,沙啞沉重,像是哭過。聽得許劭心頭一跳。 許劭轉(zhuǎn)頭看了眼季殊容,正巧對上他死寂平靜的眼神。 那一瞬間落了灰的記憶被打開一道口子,許劭忽然間明白了什么。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你……” 江景沒有心情聽他說完,匆匆說了句:“手機快沒電了,掛了?!?/br> 通話戛然而止。 許劭緩緩收起手機,嘆了口氣對季殊容說:“抱歉,這事怨我,忘了你家還有個不能打開的房間?!?/br> 季殊容垂著頭,捏住書頁的手指一松,破碎的紙屑輕飄飄落在床上。 許劭站在原地自我反省一陣,忍不住又嘆了一聲,說:“其實,也沒必要瞞著他。” 他沒管季殊容聽沒聽進去,接著道:“你總是想著保護他,不讓他知道這些事,但你換個角度想,小江何嘗不想多了解你一些呢。他是要陪你一輩子的人,有什么事都是要一起分擔的?!?/br> - 江景不是沒有好奇過季殊容為什么會患上抑郁癥。 他問過醫(yī)生,醫(yī)生遺憾地說這是病人隱私,未經(jīng)本人允許不能透露。 所以他毫無根據(jù)胡亂去猜,也只能想到季殊容少年時為了救他留下的傷疤。 直到看見房間里的東西,一直以來盤旋在他心頭上的猜測驟然墜地,砸得他淚流滿面。 房間比書房小一些,地板上鋪著一層毛毯,因為常年無人打掃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里面的東西其實很少,一架鋼琴,一個書桌,還有角落里胡亂堆在一起的樂譜。 書桌一共三層,上面擺滿了獎杯和證書,每一樣都無聲展示著季殊容輝煌璀璨的少年時期。 有些很多國際大獎江景只是聽說過,現(xiàn)在卻在這處逼仄的書架上看到了全部。 獎杯旁邊還立著一張照片,里面的季殊容面容青澀稚嫩,西裝勾勒出單薄高挑的身形,他站在一架鋼琴旁邊,燈光都不及他的笑容耀眼。 少年笑得張揚肆意,跟現(xiàn)在的沉默頹敗判若兩人。 江景死死咬著嘴唇,滿口血腥都毫無察覺。 他顫抖地拿下那張照片,指腹擦去上面的灰塵,隔著八年的光陰和那時的季殊容對視。 還說什么彈得不好…… 騙子。 騙子。 眼淚落在照片上,少年的面容模糊一片。 江景眼眶通紅,用力抹了把眼淚,不消片刻淚珠又滾落出來。 如果當初季殊容沒有救他就好了。 就算他可能會死在那把刀下,就算兩人未來不會有什么交集,他也不想看到季殊容變成如今這幅樣子。 明明是那么優(yōu)秀的人,卻因為他改變了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