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兒與繁山那般要好，知道被退親的消息心里該多難過啊，怕她傷心還要強(qiáng)撐著。

    尤氏越想，越心疼。

    “母親，您不必替女兒可惜。薛府昨日退親，女兒今日回來，只能說明我與薛繁山?jīng)]有夫妻之緣。”

    “橙兒，你不難過么？”

    難過么？

    馮橙輕輕抿了抿唇。

    要說難過，曾經(jīng)還是有的。

    她與薛繁山見證了彼此長大，也曾紅著臉悄悄牽手，她以為他們會順理成章一起白頭，從沒想過這個人在她以后的人生中缺席。

    可誰想到她死了呢。

    她沒有以后了，而薛繁山的人生還在繼續(xù)。齊軍攻破京城之前，薛繁山已經(jīng)成親了。

    那些難過，都留在了上輩子。

    如今她回來了，再想到薛繁山只有一個反應(yīng)：別的女人的夫婿。

    她哪來閑工夫?yàn)榱藙e人的夫君難過。

    “不難過呀?！瘪T橙對尤氏甜笑，“女兒經(jīng)過這次大劫想明白許多，那些注定錯過的不可強(qiáng)求，不然是禍非福?！?/br>
    尤氏覺得這話有道理，拿帕子擦了擦眼淚，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心又揪了起來。

    這被拐的名聲也不好聽啊，橙兒以后不要說嫁人了，等尚書府與成國公府扯明白私奔的事，定會被老夫人送去家廟青燈古佛，或是關(guān)在府中偏僻院子從此不得見人，直到悄無聲息死去。

    這般一想，尤氏摟著馮橙哭起來：“我的橙兒，以后你可如何是好……”

    馮橙輕拍尤氏單薄的背：“母親放心，眼下的麻煩女兒有辦法解決。”

    尤氏正要追問，馮尚書那邊的人就到了。

    在尤氏擔(dān)憂的目光中，馮橙隨來人去了書房。

    “孫女見過祖父、祖母?！?/br>
    馮尚書仔細(xì)打量馮橙，見確實(shí)是長孫女無疑，懸著的心放下少許。

    “橙兒，此刻只有祖父、祖母在，你不要有絲毫隱瞞，你與成國公府二公子當(dāng)真毫無關(guān)系？”

    少女背脊筆直，嘴角掛著譏笑：“孫女當(dāng)然與他毫無關(guān)系。奔者為妾，成國公府二公子哪來的臉，能讓孫女舍棄家人、舍棄尚書府大姑娘的身份與他私奔？”

    “不錯，我就知道我的孫女不是個糊涂的?！瘪T尚書見馮橙如此反應(yīng)心下一松，冷冷道，“那明日就該與成國公府好好說清楚了。橙兒，你先回去歇著吧，這些事長輩們會解決?！?/br>
    “多謝祖父?！瘪T橙福了福身子，卻沒離開。

    馮尚書問：“橙兒還有事？”

    馮橙看向牛老夫人：“祖母，我聽說白露被關(guān)在柴房，能不能放她出來服侍孫女？”

    牛老夫人面無表情點(diǎn)了頭。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澄清孫女與人私奔的事，那因?yàn)榇耸卤魂P(guān)起來的丫鬟自然要放了。

    “多謝祖母?！瘪T橙粲然一笑，退了出去。

    書房中一時靜下來，良久響起牛老夫人的聲音：“老爺，等事情過了把橙兒送去家廟吧。她落入過拐子手中，就算咱們說她是清白的也堵不住世人的嘴，留她在府中會影響其他孩子前程?！?/br>
    馮尚書沉默片刻，嘆道：“橙兒本沒有錯，就是命不好。送去家廟就免了，養(yǎng)在府中以后不見外人，等時日久了世人淡忘，在外地尋一戶合適的人家嫁過去就是了?！?/br>
    牛老夫人扯了扯嘴角。

    沒有錯？

    讓自己落入拐子手中就是錯，那日大丫頭若是規(guī)規(guī)矩矩待在府中，又怎么會出事？

    說到底，是自己招來的禍?zhǔn)隆?/br>
    “就聽老爺?shù)?。”牛老夫人嘴上?yīng)了，眼底一片冰冷。

    第10章 容貌頂什么用

    坐落在皇親貴胄聚集之地的成國公府此時正熱鬧著。

    “國公爺，今日你把馮尚書打了？”成國公夫人看著怒容滿面的成國公，一臉不贊同。

    糟老頭子真不讓人省心。

    馮尚書她是見過的，就那瘦弱的小身板，老頭子一拳就能打個半死，到時候怎么對皇上交代？

    成國公聽了更氣：“明明是對打。夫人你瞧瞧！”

    見成國公指著胡子，成國公夫人仔細(xì)看了看，卻看不出個所以然。

    “瞧什么？”

    “胡子??！”成國公心疼壞了，“被那老酸儒揪掉了好幾根呢?！?/br>
    成國公夫人驚訝不已：“馮尚書還有這樣的身手？”

    不應(yīng)該啊，就馮尚書那樣的，她都能一打五。

    “老酸儒超常發(fā)揮罷了?！背蓢珨[擺手。

    一名下人匆匆進(jìn)來稟報：“大公子回來了?！?/br>
    成國公夫人一聽，忙命人請進(jìn)來。

    不多時一名少年快步而入，向成國公夫婦施禮：“孫兒見過祖父、祖母。”

    有日子沒見大孫子，加之二孫子失蹤，成國公夫人一見陸玄眼圈就紅了：“玄兒回來了?！?/br>
    陸玄瞧著祖母泛紅的眼圈，問出心頭疑惑：“府中是不是有什么事？”

    門人的欲言又止，一路走來的低沉氣氛，加之祖母反常的脆弱，他能肯定府中出事了。

    祖母出身將門，年輕時隨著祖父上過戰(zhàn)場的，不是那種幾日不見孫子就抹淚的老太太。

    成國公重重嘆口氣：“你二弟失蹤了。”

    陸玄一愣，冷清的眉眼變得銳利：“失蹤？”

    成國公夫人紅著眼道：“一起失蹤的還有禮部尚書府的馮大姑娘?！?/br>
    “這是什么意思？”陸玄問。

    “都說你二弟與馮大姑娘私奔了?！?/br>
    “不可能。”陸玄斷然否定，只覺荒唐，“祖父、祖母相信二弟會與人私奔？”

    那是他的孿生弟弟，就算二人性情迥異，一些默契還是有的。說二弟會與人私奔就如說他會與人私奔一樣可笑。

    “本來是不信的，可流言一下子就傳開了，除非把墨兒找回來才能真相大白。”成國公夫人想著這兩日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心口仿佛堵了石頭。

    “這兩日家里去哪些地方尋過？可有收獲？”

    成國公道：“把京城都快翻遍了，凡是你二弟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人詢問過，也是這樣問出來有人瞧見你二弟與馮大姑娘一起出城……”

    “什么人瞧見的？”

    “城門附近的一些小販都瞧見了，聽他們的描述正是你二弟與馮大姑娘失蹤當(dāng)日的穿著打扮?！?/br>
    陸玄敏銳抓住疑點(diǎn)：“進(jìn)出城者不知凡幾，那些小販?zhǔn)侨绾瘟粢獾蕉芘c馮大姑娘的？”

    “他們說二人走得急，那姑娘跌了一跤摔掉了帷帽，正摔在他們附近，所以就有了印象?！?/br>
    “孫兒聽著未免太巧，倒像是故意弄出動靜讓人記住似的?！?/br>
    成國公嘆氣：“如今就是兩種可能，要么是有人故意給陸、馮兩家制造矛盾，要么就是墨兒與那馮大姑娘真的看對了眼——”

    陸玄額角青筋直跳：“第二種可能，孫兒認(rèn)為不存在?！?/br>
    成國公夫人輕咳一聲：“據(jù)說馮大姑娘容貌出眾，與你二弟早就相識……”

    年少慕艾，誰能說那么絕對呢？要是都受理智控制，就沒有牛郎織女、殉情化蝶那些傳說了。

    陸玄皺眉：“容貌頂什么用？”

    成國公夫人看著眉眼冷然的大孫子，忽然有些慌。

    這孩子還沒開竅啊。

    “那些說見過二弟與馮大姑娘的小販，還照常出攤吧？”

    成國公對這種細(xì)節(jié)就不清楚了，道：“明早打發(fā)管事去看看。”

    成國公夫人跟著道：“玄兒，你出門多日也辛苦了，向你母親報個平安就去歇著吧，你二弟的事明日再打算?！?/br>
    “父親不在府中么？”

    提起兒子成國公就咬牙切齒：“不必理會他！”

    那個逆子早些日子被人攛掇著去了外地，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當(dāng)然了，回來也是添亂。

    “那孫兒告退了。”

    陸玄離開成國公夫婦住處，往華璋苑趕去。

    天際霞光隱去，夜色悄悄降臨，花木繁茂的華璋苑有種令人壓抑的安靜。

    少年走過去，守在屋門口的丫鬟眼中迸出光彩：“二公子！”

    屋內(nèi)一陣響動，一名婦人快步走出來：“墨兒回來了——”

    看清少年模樣，話音戛然而止。

    “母親?！绷⒃谑A上的黑衣少年對著婦人見禮。

    婦人定定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是玄兒啊?！?/br>
    兩個兒子雖長得一樣，可當(dāng)母親的還是能一眼分辨出來。

    這不是次子陸墨，而是長子陸玄。

    對世子夫人方氏來說，手心手背都是rou，兩個兒子她都疼愛，但手心rou與手背rou還是有區(qū)別的。

    長子性情散漫，自幼與她相處不多，等大了更是時常見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