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妥當(dāng)?shù)姆ㄗ邮撬劝亚闆r查明。

    “大姐怎么在這坐著？”一道柔柔聲音傳來。

    馮橙聞聲抬眸，就見一身素裙的二姑娘馮梅走了過來。

    “大姐不舒服，沒有在屋中休息啊。”

    馮梅容貌隨了母親，清秀有余而明艷不足，站在馮橙面前更被襯成了小白菜。好在腹有詩書，氣質(zhì)是不錯的。

    馮橙隨口道：“屋里悶，出來透口氣?！?/br>
    馮梅居高臨下看著坐姿隨意的少女。

    少女眸光清澈，唇畔梨渦隱現(xiàn)，干干凈凈的笑容讓人覺得無憂無慮。

    不平之氣從馮梅心頭升起。

    明明遇到拐子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笑話，馮橙為何還能如此云淡風(fēng)輕，仿佛踏青歸來？

    從小便是這樣，只因生得美，馮橙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了祖母青眼。

    而她呢？

    她要苦學(xué)琴棋書畫，學(xué)得出類拔萃，才被祖母看在眼里。

    何其不公。

    而現(xiàn)在，失去了名聲前程的馮橙，憑什么還能無憂無慮呢？

    馮梅輕嘆口氣：“大姐出事那天，長公主府給咱們府上送了賞花宴的帖子，后來知道大姐失蹤，家中亂糟糟顧不得這些，好在大姐平安回來了?！?/br>
    “長公主府辦的賞花宴一定很熱鬧，不知在哪日舉辦？”

    “就是明日。”

    馮橙微微仰頭，笑盈盈道：“那就多謝二妹提醒了，不然我就錯過了?！?/br>
    她正要去一趟永平長公主府，借永平長公主之力擺脫當(dāng)下困境。

    馮梅神色一僵，看向馮橙的眼神帶了不可思議。

    馮橙是單純還是裝傻，難道不知道自己壞了名聲，祖母根本不允許她出門？

    何況就算能夠出門，長公主府也不會歡迎。

    這個時候正常人不該羞愧不敢見人嗎？

    壓下鄙夷，馮梅似笑非笑提醒：“大姐才剛回來，本該好好靜養(yǎng)，明日要是與meimei一同出門，祖母恐怕會擔(dān)心的?！?/br>
    馮橙施施然起身：“那我去請示一下祖母，免得她老人家擔(dān)心?！?/br>
    馮梅眼珠微轉(zhuǎn)，抬腳跟上去：“我陪大姐一起去吧。”

    第16章 我會去

    馮橙對馮梅要同去不置可否，不疾不徐往長寧堂的方向走。

    馮梅走在一側(cè)，眼底藏著譏笑。

    她與馮橙同歲，只因晚生了幾個月就成了二姑娘。

    小時候有客人來，但凡她們一同出現(xiàn)，客人必定贊一句大姑娘玉雪可愛，再輪到她只能干巴巴擠出一句乖巧文靜。

    乖巧文靜，馮梅最恨的就是這個詞兒。

    說白了不就是覺得她不及馮橙好看。

    她彈琴把手磨出繭子的時候，馮橙像個蠢貨一樣滿園子撲蝴蝶；她讀書讀得兩眼發(fā)花的時候，馮橙與馮桃一起烤鹿rou；她做女工刺破了手指的時候，薛繁山帶著馮橙捉家雀兒。

    馮橙就這么輕松愉快長大了，而她如此努力，才能在二人一同出現(xiàn)時被看到。

    她討厭馮橙仗著美貌不勞而獲，如今終于能看到對方的難堪落魄，心中快意肆意增長。

    快到晌午了，牛老夫人正準(zhǔn)備用午膳，就聽丫鬟稟報說大姑娘與二姑娘到了。

    牛老夫人聽了稟報暗暗皺眉，對才派去晚秋居的萬嬤嬤不滿起來。

    不是讓萬嬤嬤把大丫頭拘在晚秋居么，這么點事竟做不好？

    牛老夫人示意婢女把人請進(jìn)來。

    片刻后姐妹二人一前一后進(jìn)來，齊齊向牛老夫人行禮。

    牛老夫人端著茶盞問：“你們兩個怎么大晌午過來了？”

    馮梅看了馮橙一眼，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牛老夫人正要追問，就聽馮橙道：“祖母，是這樣，剛剛二妹提醒我長公主府給咱們府上送了帖子，請我們參加明日的賞花宴?！?/br>
    牛老夫人睨了馮梅一眼。

    永平長公主是當(dāng)今圣上胞姐，少時便隨太祖南征北戰(zhàn)，皇上登基那幾年更是為平亂立下汗馬功勞。

    大魏安定后，永平長公主脫下戰(zhàn)袍，下嫁聞名天下的才子杜念為妻。

    永平長公主不但深得皇上敬重，與駙馬亦恩愛有加，可以說活成了天下女子都羨慕的模樣。

    許是水滿則溢，三年前發(fā)生了一件令永平長公主傷心欲絕之事：長公主唯一的女兒迎月郡主失蹤了。

    按著規(guī)矩，公主之女應(yīng)以父族論身份，沒有封郡主的資格，迎月郡主乃皇上破例封賞。

    那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郡主，失蹤時只有十二歲。

    到現(xiàn)在，京城百姓都忘不了為了尋找小郡主那一隊隊來回巡視的鐵甲侍衛(wèi)，那一次次令人膽寒的敲門盤問。

    可迎月郡主仿佛憑空消失了般，從此再無消息。

    愛女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永平長公主如所有失去孩子的母親一樣，痛苦、焦灼、絕望……種種情緒經(jīng)歷個遍。

    從前年起，每到這個時候永平長公主便會舉辦一場賞花宴。

    長公主府中的那片牡丹花開了，而迎月郡主最喜歡牡丹花。

    賞花宴邀請的都是與迎月郡主年紀(jì)仿佛的貴女，不難猜出，永平長公主這是借著賞花宴抒發(fā)對女兒的思念。

    這樣一來，賞花宴便不再是一場普通宴會。

    永平長公主痛失獨女，誰若在賞花宴上入了長公主的眼，對自己與家族都有無盡好處。

    因而，貴女皆以能參加長公主府的賞花宴為榮，接到帖子的各府更是十分重視。

    尚書府風(fēng)波未平，若是尋常宴請，牛老夫人自是拘著孫女們不出門，可永平長公主府的帖子卻不能推。

    牛老夫人想的是讓馮梅一人前往，沒想到這丫頭還對馮橙提了。

    這不是沒事找事？

    馮梅被牛老夫人那一瞥，就知道祖母不高興了，暗惱馮橙給她挖坑。

    馮橙認(rèn)真問道：“祖母，明日孫女穿那條新裁的紅羅裙出門合適嗎？”

    牛老夫人眼中厲色一閃而逝。

    這丫頭簡直毫無分寸！

    再看那張?zhí)舨怀鲨Υ玫哪?，牛老夫人更是心堵?/br>
    她以前想著美貌對女子來說就是最大的長處，大丫頭雖不聰明，長了這么一張得天獨厚的臉將來總差不了。

    現(xiàn)在想想，空有美貌沒有腦子，除了惹人笑話還有什么用。

    “不合適?！迸＠戏蛉死涞?。

    馮橙仿佛沒聽出其中冷淡，笑盈盈道：“那孫女穿那條月白色如意裙吧，也是新做的——”

    “不必了?！迸＠戏蛉瞬荒蜔┭菹氯?，冷冷道，“大丫頭，這時候你就該在晚秋居好好養(yǎng)病，就不要想著出門了?！?/br>
    馮橙抿唇：“孫女不能出門么？”

    馮梅柔聲安慰：“大姐臉色不太好，若是去長公主府讓貴人瞧見了恐怕會怪咱們尚書府失禮，那些貴女見到大姐亦會議論你被拐的事，所以大姐還是聽祖母的，先把身體養(yǎng)好吧。”

    馮橙聽了，小扇般的羽睫顫了顫。

    她的瞳仁黑且大，眼神清澈見底，如無害的小鹿，很容易讓人掉以輕心。

    牛老夫人淡淡道：“回去吧，明日也不必來請安，養(yǎng)好身體最要緊。”

    “可是帖子是給尚書府送的，明日只有二妹去的話，別人會不會覺得祖母特別生我的氣，連三妹都連累了？”

    牛老夫人眉頭一皺。

    世風(fēng)日下，放在以前家中女孩出了這種事，當(dāng)眾處置了都不會有人說什么，如今卻不成了。

    若是現(xiàn)在傳出她十分震怒的風(fēng)聲，等將來大丫頭“病逝”，世人又該嚼舌她苛刻。

    “你不要胡思亂想，三丫頭本來就會去。”

    實際上，長孫女沒了資格去，牛老夫人沒想著讓庶出的三孫女去。

    馮橙面露失望，掙扎道：“可孫女很想去長公主府，孫女還想與長公主說話呢——”

    “夠了！”牛老夫人面色一沉，“二丫頭，陪你大姐回去?！?/br>
    馮梅笑得溫柔：“大姐，我們別打擾祖母用飯了，一道回去吧。”

    眼看著馮橙被馮梅拉出去，牛老夫人忍怒吩咐侍女：“去把萬嬤嬤給我叫來！”

    一個小姑娘都看不住，讓人跑到她眼前添堵，萬嬤嬤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出了長寧堂，馮梅松開挽著馮橙的手，狀似體貼問道：“大姐明日不能去長公主府的賞花宴，很遺憾吧？”

    “不遺憾呀?！鄙倥σ馇鍦\，看起來不以為意。

    馮梅最見不得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出聲諷刺：“看來大姐終于學(xué)會一個詞。”

    “什么詞？”馮橙配合問道。

    “自知之明?！?/br>
    馮橙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馮梅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