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犀的個性比漢子更爺們兒，虛幻縹緲的情情愛愛從不在考慮范疇內(nèi)，她行為的主要驅(qū)動力從始至終都是利益，在當前的形勢之下，抱魔尊的大腿更為有利。

    腳踏兩條船，隨時會翻船，眼下可不是耍高難度雜技的時候，她必須與林澤保持適度的距離，以免激怒醋壇子魔尊，但也不應(yīng)過分避嫌，否則會勾起魔尊的疑心，像現(xiàn)在這樣，在透明的結(jié)界之中大大方方聊天，就是不錯的選擇。

    她依舊走浮夸無厘頭風，巧妙地轉(zhuǎn)移了話題重點：“我棲身于柳芽上仙的貴體，笑顏風華絕代，落淚傾國傾城?！?/br>
    林澤卻淺淺蹙了蹙眉頭，問道：“魔尊有沒有同你講過，我與柳芽的真正關(guān)系？”

    楚靈犀不解他為何提出此問：“沒有…你們不就是…”

    “夫妻”二字她生生吞了下去，并未講出口，俗話說得好，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林澤這輩子最大的污點恐怕就是和柳芽的這場夫妻孽緣，不但被扣了一頂閃瞎四界人眼與狗眼的綠帽子，還鬧出了喜當?shù)拇笮υ?，白白替魔尊養(yǎng)了十年的閨女。

    林澤凝視著她的雙眼，鄭重道：“我與柳芽不是真正的夫妻，僅僅是知己摯友。”

    “什么！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靈犀差點被驚掉下巴，話本的橋段在真實世界上演了，神族傳奇上仙cp居然是對偽cp。

    林澤黯然垂眼，沉沉一嘆，簡敘往事：“造化弄人，柳芽懷了魔尊的孩子，但她在仙界還有許多未了之事，不可能放棄一切嫁入魔族。

    為了讓魔尊死心，也為了不讓孩子遭受非議，她只得與我結(jié)為假夫妻，實為迫不得已的權(quán)宜之計，可惜紙終究包不住火，樂天身有魔族血統(tǒng)一事意外被發(fā)現(xiàn)，謊言構(gòu)建的空中樓閣在一夕之間轟然傾塌?！?/br>
    第377章 人間正道是滄桑，意氣風發(fā)已蹉跎

    這么說來，林澤是出于朋友義氣，與柳芽喜結(jié)假連理，一不留神被戴上了綠帽子，委實冤枉得很。

    震驚之余，楚靈犀詢問：“為什么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呢？”

    “你如今借用了柳芽的rou身，在魂軀合體的過程中會夢到她的生平經(jīng)歷，這些事及早告知你為好”，林澤好奇她入夢的進度——

    “夢境的進展如何？”

    楚靈犀轉(zhuǎn)了轉(zhuǎn)發(fā)僵的脖頸與肩膀：“夢里夢去都是些華胥仙山的瑣碎事，柳芽上仙很快就要啟程前往北荒了?！?/br>
    林澤沉默半晌，提出最沉重的一問：“千余年前的虛谷村之禍，你是否在夢中親眼見證了真相？”

    楚靈犀搖了搖頭：“沒有，夢境的開始，柳芽上仙已經(jīng)十二歲了?！?/br>
    林澤目光灼灼，閃動狐疑之光，似要看穿眼前人的心：“真的嗎？”

    古今成大事者，絕不會因情而亂智，動心歸動心，終究是兒女私情罷了，妖女戰(zhàn)神并非良善之輩，十言九假，心機深沉，林澤一人被欺騙倒也無妨，反正情殤的滋味他并不陌生，但此事關(guān)乎仙族黑幕，他須得慎之又慎。

    楚靈犀當然明白他的顧慮，抬起三根手指嚴肅發(fā)誓：“我以人格起誓，若對恩公有半分欺瞞，愿遭天打雷劈，凌遲車裂！”

    妖女戰(zhàn)神的誓詞比鶴頂紅還要毒，反倒顯得林澤多疑且小氣，他不由得心生歉意，愧疚道——

    “我只是…只是對魂軀合體的入夢不大了解，所以多問了幾句，你不要多心?！?/br>
    “魂軀合體的夢境確實玄妙，連安皓白都沒有辦法控制夢的流轉(zhuǎn)速度，虛谷存的災禍我沒有親眼看到，但是…”

    楚靈犀賣起了關(guān)子，探身取過床側(cè)案幾上沉甸甸的果盤，分與林澤同吃，還玩心大起，拋了一枚鮮果砸向在結(jié)界外焦急踱步的鐵憨憨。

    柏誠本能地偏頭閃躲，卻忘了果子根本不可能穿透結(jié)界，愈發(fā)氣急敗壞，破口痛罵，可惜一句都入不了妖女戰(zhàn)神的耳。

    柏誠靜候下文，可這位小姑奶奶又吃又玩跑了題，他只得追問：“但是什么？”

    楚靈犀咬了一大口甜滋滋的鮮果，脆生生地嚼著，表面隨意不羈，實則雙目如鷹一般牢牢盯緊，不放過林澤的任何微表情——

    “我在入夢時發(fā)現(xiàn)了不少與虛谷村災禍有關(guān)的零散線索，拼拼湊湊，便大致還原了當年的真相——

    私放兇獸梼杌，謀害柳言蹊上仙并屠盡虛谷村村民的幕后黑手，是仙帝德輝與一眾神族權(quán)貴，他們作惡的關(guān)鍵證據(jù)，就在冥靈洞府之中，你先前去那里的目的，便是尋找罪證?！?/br>
    她一邊說還一邊剝蜜桔，貼心地遞給他，含笑挑眉，眼波銳利：“上仙，小女子的猜測是否準確？”

    此時此刻，他們的關(guān)系不是舊識，也無曖昧情愫，而是仙妖兩族戰(zhàn)將以情報暗暗角力，林澤手握微涼的蜜橘，竭力摒除情愛雜念，以大局為重，并未否認——

    “妖女戰(zhàn)神冰雪聰明，算無遺策，你若無萬全把握，不可能對我講出這番推斷。”

    “上仙謬贊，小女子愧不敢當”，雖然自戀成癮的楚靈犀認為其所言十分客觀，可是該假客氣的時候總得裝一把，她繼續(xù)道——

    “我還從夢中知曉了一件事，若水上仙早已開始懷疑仙帝德輝，千年前便在暗中籌謀，意圖揭露仙帝罪行，并除掉仙族其余害群之馬，為柳言蹊上仙報仇雪恨，并還仙界一片朗朗乾坤，如此宏圖偉業(yè)，一人斷然無法完成，應(yīng)有不少正義之士與若水上仙并肩作戰(zhàn)，只不過…”

    她多留了一個心眼，并未把底牌全部亮出：“我還不大確定哪些神仙是若水上仙的同盟，只是發(fā)現(xiàn)暮亭上仙與書禹仙醫(yī)在當時與若水上仙走的很近。”

    她刻意沒有講出博衍上仙這尊大神，假裝出一副對北荒一無所知的模樣，其實她真正想探問的是，林澤是否打算接替若水上仙，徹底完成肅整仙族黑幕的大業(yè)。

    林澤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豈會不知魔女的意圖，他并無隱瞞之意，坦蕩交底：“仙帝德輝在位一日，仙界便無寧日，懲jian除惡，盡除痼疾，重立仙庭正風，是仙族忠勇之士畢生之志?！?/br>
    交淺言深，必有所求，楚靈犀的狐貍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上仙想必不是單純抒發(fā)鴻鵠壯志吧?！?/br>
    智者交手，無須多言一字廢話，弦外之音彼此了然于心。

    林澤吃了一瓣蜜橘，不知為何，滿口酸澀，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心酸苦笑——

    “千年籌謀，收效甚微，犧牲巨大，若水上仙與柳芽先后身故，敢與仙帝抗衡的忠義之士漸漸也放棄了堅守，或消極避世、隱居山林，或隨波逐流、與惡為伍，以仙族之力肅整仙界，注定是一條走不通的路?！?/br>
    這一刻的他，雖然面容與少年時別無二致，可是雙眸之中滿是壯志未酬的蒼涼，人間正道是滄桑，意氣風發(fā)已蹉跎。

    眼見他鮮衣怒馬，眼見他榮冠華胥，眼見他失意惆悵，楚靈犀既惋惜又心疼，好好一棵珍稀帥仙草，卻被現(xiàn)實狠狠摧殘，仙帝德輝真真還是個挨千刀的老混蛋。

    楚靈犀細細揣摩其言中之意，片刻后豁然開朗：“上仙該不會…是想與魔族秘密合作吧？”

    林澤并未隱瞞計劃：“我還在猶豫之中，想聽聽你的想法，畢竟我們二人的境遇有不少相似之處?！?/br>
    確實，他倆目前皆陷入困境，得找條大腿緊緊抱著，魔族乃最優(yōu)之選。

    同是天涯淪落人，心有靈犀一點通，楚靈犀一語道破他的憂慮癥結(jié)：“你是在擔心，魔族有可能在仙魔大戰(zhàn)之后逐步控制仙族，對嗎？”

    “任何抉擇都會有風險，我最喜歡冒險，因為高風險才會有高回報，與其僵持猶豫，不如放手一搏！”楚靈犀從琉璃果盤中挑了一個個頭最大的鮮桃，以此作類比——

    “這個水蜜桃好比是仙界，而我的嘴是魔界，你不妨猜一猜，我的櫻桃小嘴，能否吞得下顆大桃子？”

    做戲做全套，作為影后級別的戲精，她努力張大嘴巴，試圖一口吞了蜜桃，林澤幾乎能從她的血盆大口中看清隔夜飯的菜色。

    第378章 蒼茫四界，誰主沉浮

    古有蟒蛇吞象，今有妖女吞桃。

    林澤拿走那顆大蜜桃，打斷了妖女的耍寶表演：“我明白你的意思，魔族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吞并整個仙界?！?/br>
    “沒錯！”楚靈犀不是深宮之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嬌貴公主，而是謀天下的亂世梟雄，四界大事盡在心中，無須多打腹稿，開口便是深妙高見——

    “任何抉擇都會有犧牲，如果上仙繼續(xù)走若水上仙的老路，代價可能是更多正義之士的性命；如果上仙選擇與魔族聯(lián)手，便可以借仙魔大戰(zhàn)的機會一舉鏟除神族敗類，事成之后，仙族確實需要讓渡一部分利益給魔族，但只要新任仙帝應(yīng)對策略得當，便不會出現(xiàn)喪權(quán)辱國的悲劇?！?/br>
    她之所言，直白大膽，明顯是在鼓動林澤與魔族結(jié)盟。

    不過凡事總要為自己留條后路，萬一剛直神仙死心眼兒，寧可再和仙族黑暗勢力斗爭一千年，也不愿與魔尊結(jié)為同盟，那楚靈犀的處境就很尷尬了，于是她又補了一句——

    “以上僅為小女子個人拙見，難免有思慮不周或言辭不當之處，上仙權(quán)當笑話聽聽就好。”

    林澤本在蹙眉沉思，聽到這一句，唇角不經(jīng)意上揚：“你從前不大講客套話的?！?/br>
    “上仙一身浩然正氣，英明神武蓋世無雙，小女子哪敢用客套話敷衍，一字一句均為肺腑之言?！?/br>
    楚靈犀手捂胸口，一副煞有介事的鄭重模樣，而那雙閃動狡黠之色的狐貍眼甚是俏皮，令人摸不準她的心思，或是真心，或是玩笑，或二者兼而有之。

    “我會慎重考慮你的建議，另外…”林澤頓了頓，斟酌措辭——

    “我收到消息，魔尊已與妖族四大州國主結(jié)盟，假如我也加入其中，仙魔大戰(zhàn)結(jié)束之后，魔族的勢力范圍將會進一步擴大?！?/br>
    楚靈犀心如明鏡，明白林澤隱晦言語之中暗藏的沉沉顧慮，而她對局勢有不同的看法——

    “縱觀當前大局，魔族為四界最強，盲目與之為敵，無異于雞蛋碰石頭，合作才是最優(yōu)策略。”

    她加重語調(diào)，特別強調(diào)：“我所說的是合作，而非依附，倘若放棄原則攀附魔族，那仙族與妖族也許真的會淪為魔族的勢力范圍，可合作與此相反，是彼此平等、互惠互利，魔族確實能從中得到好處，我們表面上是有些吃虧，不過從長遠的角度看，終歸是利大于弊。

    戰(zhàn)事結(jié)束之后，魔尊當然會提出要求，但不可能張口就要求仙族與妖族割讓領(lǐng)土，那無異于破壞來之不易的和平局面，可能性最大的是，魔族會變相施壓，讓仙妖兩族開放邊境城鎮(zhèn)，將其變?yōu)楦髯寤ネㄙQ(mào)易的商鎮(zhèn)，在分割稅金時，魔族至少會要求分五成，不過妖魔兩族也不算吃虧。”

    林澤從未染指過生意俗務(wù)，對此不甚了解，一時間琢磨不透其中的門道：“商鎮(zhèn)明明是仙族和妖族的領(lǐng)土，魔族無權(quán)要求分稅金，且不說五成，一成都不應(yīng)讓步。”

    楚靈犀剝了一個蜜橘，以此為例，形象說明：“我對賺錢相當感興趣，專門研究過商鎮(zhèn)，只要戰(zhàn)火止息，四界商人就會集聚于邊境，互通有無，當?shù)毓俑苷魇盏亩惤鹬辽偈菑那暗氖?，假如這個橘子就是增加的稅金，即便讓給魔族一半，仙妖兩族各自還能多分到四分之一，此外，和平的局面若能長久維持，邊境軍備的花銷便會大大減少，這里里外外算一算，誰都能大賺?！?/br>
    她清楚神仙都愛在顏面上較真，最在意名正言順，可眼下仙妖兩族處于劣勢，應(yīng)重里子而非面子，故而她進一步道——

    “仙魔大戰(zhàn)的勝負不難預料，魔族定然是贏家，戰(zhàn)后仙族和妖族的元氣均會大傷，而魔界則兵強依舊，實力決定地位，魔族既不缺兵也不缺錢，完全可以繼續(xù)打仗，用武力霸占仙妖兩族的大片領(lǐng)土，如果魔族選擇停戰(zhàn)，完全是給仙妖兩界面子，人家既然給了面子，我們自然得付出代價，損失點錢還人情，也在情理之中?！?/br>
    高大上的家國層面論述結(jié)束，楚靈犀又從個人角度評論此事——

    “多虧有魔尊相助，我才得以順利重生，救命之恩，金山銀海酬謝也不為過，自不會在稅金的問題上過多計較；而對于上仙來說，只要善用魔族之力，便可一舉除盡仙族權(quán)貴中的害群之馬，引領(lǐng)仙界走向新的輝煌，這等好機會可遇而不可求，犧牲俗金俗銀以保大局安穩(wěn)，劃算得很。”

    她身體前傾，音調(diào)稍稍壓低，狐貍眼微瞇，淺笑意味深長，以分享秘密的態(tài)度道——

    “邊境安則國安，國安則民安，民安則國富，國富則兵強，風水輪流轉(zhuǎn)，老大輪流做，如今魔族最強，但五百年或一千年之后，蒼茫四界，誰主沉浮，還未可知?！?/br>
    她的分析一步更比一步深入，洋洋灑灑，有理有據(jù)。

    林澤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妖女戰(zhàn)神果然智勇雙全，不僅是叱咤沙場的梟雄，在政局大事之上亦是巾幗不讓須眉，其言論乍聽來滿是功利俗氣，可是細細揣摩，字字句句精妙深遠。

    她雖是張口閉口都在算賬，但算的不是金錢人情賬，而是四界大局賬；她話里話外都在談?wù)摤F(xiàn)實，但并非消極地安于現(xiàn)狀，而是以一時之妥協(xié)，換萬世之興盛。

    “蒼茫四界，誰主沉浮，還未可知…”林澤回味著她最后所言的十二個字，贊嘆道：“講的真好，在下受益匪淺。”

    楚靈犀謙虛地擺了擺手：“上仙抬舉了，小女子見解淺薄，定有諸多不足之處，希望您能指點一二?！?/br>
    “指點不敢當，你的見地與眾不同，令人耳目一新！”林澤并非刻意恭維，而是心服口服——

    “從利益入手論戰(zhàn)事，大多是無良權(quán)貴與jian商所為，而你卻另辟蹊徑，謀劃出一條于國于商于民界皆有利的和平商路，著實令人佩服?！?/br>
    楚靈犀俗的坦坦蕩蕩：“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俗氣妖精，大事小事都得落到算盤上，讓上仙見笑了~”

    第379章 算盤治國論

    楚靈犀的確是在打算盤，特別的是，她打的不是斤斤計較的私心小算盤，而是為國為民的大算盤。

    哥哥楚云昊一直教導她，生在帝王之家，肩擔天下重任，不應(yīng)沉溺于奢靡享受，不該身居高位而忘本，須心懷子民與江山，好大喜功與窮兵黷武皆為大忌，王室失德，勞民傷民，乃皇朝顛覆之本因。

    楚靈犀一聽仁德之學的大道理便會打哈欠，她自創(chuàng)了一套算盤治國論，與哥哥的圣君之說不盡相同，但殊途同歸，核心落腳點均是“愛民”二字。

    俗話說得好，手握天下權(quán)，無非兵和錢，而軍隊得靠錢養(yǎng)著，所以皇權(quán)的根基就在于一個“錢”字。

    賺錢的是誰？

    皇帝嗎？鐵定不是，以楚靈犀的渣爹楚國主為例，一輩子沒干過啥正經(jīng)事，每隔三五日才去上一次朝，其余時間都沉迷于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溫柔鄉(xiāng)之中，勤勤懇懇播種龍子龍孫。

    楚國主唯一有價值的貢獻，就是養(yǎng)了一大幫專研丹藥的醫(yī)師，煉制出百余種補腎益氣與助興催情的丹丸，致力于為四界男性同胞與無恥登徒子謀福利。